窃以为,东邪黄药师这个人,很值得用心的去研究一下.此人名列天下五大高手之列,武功之强自是不必多言,而在其他方面,比如才智,博学方面,天下不作第二人想.性格却孤傲无匹,薄周非汤,视凡世俗礼如粪土,为世人所不喜.亦正亦邪,因此人称黄老邪.北大著名红学家冯其庸教授曾称其为"危步于道德悬索之上而能不失其坠"当真是道尽了他的不羁和脱俗.
可以说,黄药师是一个全才,通才.天文地理,琴棋书画,阴阳八卦,奇兵遁甲,兵法战阵,驯兽饲花,吟诗舞剑,授徒教女,无所不通,无所不能,着实让人佩服不已.当年我首读<<射雕英雄传>>竟不由产生了"持才当如黄药师"之感.
然而,读者都很清楚,此人正邪不分,故天下人称其为东邪.众人看他笑傲江湖,游山玩水,武功高强,无人不敬,着实风光得紧.其实,我认为,他是<<射雕英雄传>>整部书里最孤独,最堪怜的一个.笔者对此可以写出一点证据:
1.他的服饰极能说明问题.他终年就只一件蓝灰色长袍,间或还戴着面具(杨过见郭襄时所带的面具就是黄老邪所赠.)终年一件蓝布长衫,是一个什么样的概念?况且是极有品味的黄药师?相信大家都心中有数.他戴上面具,肯定不会是怕别人认出他来,天下还有什么人是他怕的?我想,他的内心世界肯定别人要丰富的多.他实在是不愿让别人看到他的孤独和无奈,于是,他选择了狂妄,选择了大打出手,选择了不近人情.究其实,他比那些被他打倒,打败了的家伙心中是要难受许多倍的.君不见,整部书中,他总共就没露出过几次笑容,除了见到爱女平安无事之外.(黄蓉是他生活的全部,下面我会有解释)
2.他的乖戾和反复无常也透露了他的内心世界.他孤苦,烦闷,虽说有一活泼可爱的女儿,却时常不在他身边,即便在他身边,却也不能真正理解他心中的苦闷,这时他心中的苦当是无以复加了.在他心中,女儿实在是他活着的唯一理由,是他妻子的幻影.因此,不管心中多苦,他都要活下去,看着黄蓉活得快快乐乐.按他的个性,他是极不喜欢郭靖的,但最后,他还是作了让步,不是说他对郭靖的木讷有了什么好感,而是黄蓉的幸福胜过他自己的选择,他宁愿让自己不愿意,不高兴,也不想拂了女儿的意,这是怎样的一种父爱?在太湖陆乘风庄上,当他听裘千丈说黄蓉已被人害死,神智大乱,当场吟了一首诗,大家都记得那首诗吗?我在这里是不想抄了,其中的伤心元素太多,我心脏有问题,实在不想,也不敢再看回味那个细节了.本来,以黄老邪的聪明机智,裘千丈的话错误百出,又怎么会骗得了他?但"关心则乱",黄蓉是他一生的焦点啊!
3.其实,他苦闷的原因无他,是为他妻子,这也是真正能看出金庸功力的地方.隐隐约约之间就让我们感觉到了这一点.正如名著<<红楼梦>>中对那位仁慈过天的皇帝的描写一样,当真是草蛇灰线,伏脉千里.大手笔当是如此.黄老邪的爱妻为<<九阴真经>>而逝,所以黄老邪对<<九阴真经>>才会如此敏感.这也是为什么当陈玄风,梅超风盗走<<九阴真经>>时他怒火大涨,斩断众弟子的腿脚,把他们赶出桃花岛的原因.说实话,有很多人都认为黄老邪千好万好,有见识,武功高强,但只有一点不好,就是把无辜的陆乘风,曲灵风,冯默风他们几个弟子赶出了桃花岛.不知诸位有无想过:假如黄老邪对他们一直便是如此残忍,如此无情,众弟子们又怎么会死也要回到师父身边服侍他老人家?在<<射雕英雄传>>一书中,让我最感动的并不是郭黄二人之间的感情,而是曲陈冯陆梅众弟子对师父的那种尊敬之情.所以我觉得,从前的黄药师并不是如此的乖戾,如此的霸道,而是因为妻子的死对他的打击太大,以致于他性情大变.这更从一个方面说明了黄药师是一个至情至性的好男儿.(说他至情至性也可以从<<神雕侠侣>>中他跟过儿的交往中看出来.历来人们认为,黄老邪支持杨过跟小龙女的结合是因为他无视世俗礼法,而其实,我觉得,更因为他原本就是一个至情至性之人.而他的至情至性又加深了他的孤独和苦闷.从而使他成为了<<射雕英雄传>>第一伤心人.
3)假如他是一个愚笨无及的家伙,他的孤独感无疑不会这么强烈.但正是因为他的聪明,他的才智,因为他认识到了"天下的朝廷都一般是夺天下的贼,害苦的只是百姓",这种超前的见识使他苦闷不已.他认识清楚地太早了,直到二十世纪,鲁讯才又提出"所谓正史,不过是帝王的家譄.于是,这种悲剧意识就变得越强了.但由于是一部武侠,大家注意不到这一点.也就成了一件公案,而黄老邪留给大家的,也就只是一个任性,不分正邪的东邪.
4)他的才智实在是太强了,天下几乎没有他不懂的东西,于是,世人在他眼中便实在难以入眼,这也是他瞧不上郭靖的原因.一般而言,特别聪明的人,大都有这种毛病,因为他们有资本骄傲.我们大家都是凡人,不是黄老邪那般本事的高手,于是,只能让他一个人承受这份孤独.他宁愿自己一个人去四处流浪,也不会跟郭靖一家人在一块(<<神雕侠侣>>一书最后,他与杨过双双离开校场,家门都没进),尽管他是那么疼爱自己的宝贝女儿黄蓉.这种孤苦的感觉,苦是换了别人,早就消沉避世了,但他却叫黄药师,所以,他选择了苦,选择了活着的苦,把自己的一腔愁绪发泄在江湖中的趣事中.可以想见,当他一个人在江湖上飘荡,"日暮乡关何处是,烟波江上有人愁"此情此景,怎不让人心下不胜感叹?
黄老邪的一生,是有过欢乐的,那是在黄蓉的母亲在世的时候.自从她离世,他就是在为黄蓉而活.天下第一的名号也不是为自己争的.他视世上名利如烟云,又如何把那个天下第一放在眼里?一是因为黄蓉是因为<<九阴真经>>谢世,或者说间接的说是由于华山论剑后强记<<九阴真经>>力竭而亡,所以他忘不了华山论剑,另一方面由于华山论剑后强记<<九阴真经>>力竭而亡,所以他忘不了华山论剑,另一方面,时间的流逝,使他的性情越来越古怪,不由自主地卷进了这些毫无意义的争斗,这也是他忘却烦恼的一个无奈的方法.由此可见,他心中究竟是有着多么深沉的痛苦!聪明如黄蓉,也只能在才智上给他一点安慰,却也无法理解他的真正内心世界."我是东邪的女儿嘛,那还有什么事做不出来?"黄蓉的一句话,自以为让爹爹满高兴,其实,听到这句话,黄药师心中的伤心还能更强吗?
呜呼,黄药师,你实在不该生在这个世上.有如此的才智,如此的才学,如此的神俊,又找到了一位如意的娇妻,原本是多么快活的一生.但是,一着不慎,满盘皆输,这一生注定是要受此孤苦了.可怜你满腹的才学,可怜你过人的机敏,可怜那被你打断腿脚,却仍尊你敬你如一的好弟子,更可怜你那聪明可爱,却终未能读懂你心事的宝贝女儿黄蓉.
可怜了那"桃花影落飞神剑,碧海潮生按玉箫",可怜了"落英神剑掌",可怜了一手堪堪与大理段氏齐名的"弹指神通",可怜了你那天下无双的奇门遁<甲,可怜了两军阵前的"二十八星宿大阵",可怜了那虽叫小东邪却不知"邪"为何物的郭襄啊.
大道黄尘远去,古人身影杳然.一袭青布长衫,虽是布衣却以一颗沉静的眼俯看红尘,以一颗悲苦的心领略人生的五味.潮起潮落,云卷云舒,当真是袖手沉眉作看客,淡扫风云傲孤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