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绝之见孙恩袭来,本能的身子向后一滚,但哪里比得上孙恩的身法,孙恩的左手已堪堪抓住王绝之。
此时,王璞的双掌和姬雪的少钧剑也已到了孙恩的背后,孙恩可以强受王璞一掌,但姬雪的少钧剑却非同小可,如若被此剑刺中,只怕多半性命不保。
孙恩凌空一翻,身子向左一偏,避过了姬雪的一剑,但王璞的一掌却结结实实地拍在孙恩身上,孙恩闷哼一声,身子却借王璞之力,牵着王绝之的衣袖飘后丈余远。
王绝之被擒,心中却在思量孙恩的功力,方才王璞一掌之力,何止千钧,但孙恩仅只闷哼了一声,此人一身横练,也修至绝高境界,倒真是一个武学奇人。
孙恩擒着王绝之,此时方才落地。方才一番打斗,看似打了很长时间,实则双方动作都极快,从孙恩对王璞动手,到姬雪出剑、孙恩出枪,直至王绝之被擒总共不过几句话功夫,时间虽短,但孙恩一直在空中飘飞,如此肥胖的身体却有如此绝妙的轻功,实在难得。
王绝之一直在思忖:“江湖之中有一身横练功夫的人俱是扎根地气,一身浊气化为坚壁,因此不惧刀兵,但因浊气太甚,无法修习上乘轻功,而这孙恩却是两者俱都练到顶峰,真不知他是怎么练的。”
正当王绝之百思不得其解时,孙恩忽哇的一声呕出口血来,王绝之这才恍然大悟,“二十二叔的双掌到底还是让孙恩受了伤,我是说怎地此人功夫如此高深,原来只是强忍着没有让伤势发作而已!”
王璞冷笑着对孙恩道:“你已受伤,放了王绝之,我们放过你!”
孙恩仰天笑道:“王璞,你不要高估了自己,我虽然吐了血,但并未受内伤,我们孙家的破军技法中有招‘伤人一千,自损八百’,就是专门防止受伤影响内功的,只要吐了淤血,伤势也会随之呕出!在两大世家高手的挟击下要抢一个活人,当然得付出一两口血的代价!”
王绝之听了不觉大奇,此番技法自己闻所未闻,但见孙恩如常的脸色和呼吸,王绝之心知孙恩说的乃是实言,心中不觉浩叹武学一门博大精深。
姬雪盯着孙恩和王绝之,心中思潮起伏,却又无计可施,只得傻盯着孙恩、王绝之。
王绝之的脸色嘻笑如常,仿佛落在孙恩手里的是别人,而不是他自己一般,那慵懒,顽皮的神情看得姬雪心中一动,心中暗道:“这狂生倒真是狂得出奇,如此情形,他居然毫不在意,也不知他心中到底存有何种打算!”一颗心不由全系在王绝之的身上。
王绝之问孙恩道:“你是不是想学得易学神功!”
孙恩一愣,点点头道:“是!”
王绝之道:“如果我死了你便无法得到王家易学神功精髓,虽然王家弟子遍布天下,但得到易学精髓的唯我一人,不然你也不会费这么大的功夫来找我了是不是!”
孙恩道:“是,普通易学,孙某倒不放在眼里!”说此话时孙恩的眼睛却盯着王璞。
王璞脸上一阵红,一阵白,显得极为难看。
王绝之不理会孙恩继续道:“如果我不告诉你,你将永远无法得到易学神功精髓是不是?”
孙恩脸色一变,冷哼道:“我孙恩要做的事,没有人可以阻拦,我想你会告诉我的!”
王绝之傲然道:“如果王某连一点点皮肉之苦都受不了的话,又怎可得习会易学神功,恐怕你的心思会白费!”
孙恩默然,心中却在紧密思忖如何将王绝之从此地安全带走,他要的是王家易学,却不是一个死的王绝之,因此,王绝之的话还是有几分威慑之力。
王绝之道:“当然我也不愿受你折磨,你可愿意和我一赌么?”
孙恩道:“赌什么?”
王绝之头傲然一抬道:“武功!”
姬雪、王璞闻听,不由满腹疑惑,王绝之内力全失,此时与孙恩比武论艺只有输的份,为何他又偏偏要赌。
王绝之道:“你赢了,我将易学神功讲解给你,你若输了,马上离开,从此以后,不与王家为敌!”
孙恩冷笑道:“你此时内力全失,却与我赌武功,岂不是只有输的份,莫非你想耍什么诡计?”
王绝之亦冷笑道:“起先我倒佩服你的武功,现在看来你不过是一介武夫罢了,要成天下霸业,你的胸襟,气度都还不够!”
孙恩厉声喝道:“你在使激将之法么,需知此时我为刀俎,你为鱼肉,你随时都有可能丧命与我手,你凭什么同我谈条件!”
王绝之哈哈笑道:“如果琅琊狂人没有点特别的东西,又岂能被人称之为琅琊狂人,如果琅琊狂人畏惧死亡与折磨,那些事情又怎会去做!虽然你武功看似高强,但在我王绝之眼里却不堪入眼,方才你又强受我二十二叔一掌,一直强撑到此,此刻早已是强弩之末,只怕和我差不了多少,与我相较武功,你又岂能必胜!”
孙恩明知这些话是王绝之的激将之词,但习武之人争强好胜之心极强,纵如孙恩这等修养也禁不住气得一佛涅盘,二佛升天。
孙恩厉声喝道:“住口!黄毛孺子,乱发狂言,今天我就与你赌上一赌!”
王绝之闻言,微微一笑。
这一笑落在孙恩眼里,立时使孙恩警觉起来,暗道:“琅琊狂人不单狂傲,心智谋略也超人一等,莫要中了他计才好。”思忖中,不觉已渐渐平静下来。
王绝之听着孙恩的呼吸,不由大为佩服,孙恩能在如此短暂的时间内调整好情绪,自控能力已达到相当惊人的地步,如此对手当真可怖。
孙恩盯着王绝之道:“琅琊狂人虽狂傲无德,但信义尚在,我希望我们赌前能约法三章。”
王绝之道:“请讲!我一并承下便是!”
孙恩道:“比武就在此时此刻此地进行!”
王绝之哑然笑道:“你倒是谨慎得很,我也不欲与你多做纠缠,此时解决最好不过。”
孙恩又道:“比武不得增加任何附带条件,只要凭武功取胜即可!”
王绝之点点头。
孙恩道:“你我比武所为乃是你心中的易学神功,我们点到为止,落败后,你不得自杀!”
王绝之哈哈笑道:“你果然是面面俱到,肥人多傻,但你却是例外!”
孙恩冷冷道:“少说废话,我只问你是否答应!”
王绝之道:“你所提俱都合情合理,为何我不答应呢?况且即使我输了,我也不会寻了短见,虽然你讨厌了点,但你那八名细腰美人却个个可爱,跟你去了,我少不得—一勾引一番!”
抬轿的八名女子看着王绝之被主人提在手上,居然还敢说出如此狂傲之话,不觉大奇,俱都睁大了眼睛盯着王绝之,仿佛王绝之头上长角一般。
姬雪心中却涌上一股说不清楚的味道来,心中暗骂王绝之道:“你这家伙也太不知死活了,这个时候,居然还敢如此谈笑。”
孙恩气得又是一阵心神浮躁,心中暗道:“好你个狂人,我得了易学精髓后,非得好好消磨你一番不可。”
王绝之道:“你比是不比!”
孙恩道:“怎的不比!”
王绝之道:“既然你已决定要比,你还揪着我不放是何道理!难道就这样比吗?”
孙恩气得将王绝之往地上一掼道:“由你来说开始吧!”
王绝之被摔得浑身是灰,幸好孙恩怕把王绝之摔坏,没用多大力气,饶是如此,也把王绝之摔得不轻,王绝之心中把孙恩的祖宗八代都骂到了,孙权、孙策、孙坚乃至孙膑,孙武都骂了个遍,但面上却装做若无其事,拍拍身上的灰,揉揉被摔痛的地方,脸上依旧带着笑意。
孙恩不禁满腹狐疑,看着王绝之那灿烂的笑意,他对自己将要面临的一战,竟然没有了把握。
王绝之一瘸一拐的走到姬雪面前道:“把你的剑借我用一下!”
姬雪迷迷糊糊地就将少钧剑交给王绝之,王绝之此时内力全无,七七四十九斤的少钧剑在他手里,宛如一个大铁锤,几乎拿不起来,试了试,王绝之只好双手捧剑,苦笑道:“姑娘这把剑好是好,只是太重了点!”
说罢,王绝之又将少钧剑还给姬雪。
姬雪心中竟有种失落,仿佛这把剑王绝之使不上是她的错一般。
王绝之又望望王璞,王璞手中别无长物,就连身边的二十四名姬妾也无一带有兵刃,王绝之不觉大急,如果没有轻灵的剑,只怕这场赌自己输定了。
姬雪看着王绝之的表情,心中不忍,心道:“从未见过这不修边幅的狂生脸上有如此焦急之色,就连生死关头也没有过,这场比试只怕对整个江潮也有莫大的影响。”
王绝之眼睛乱转,心中却不停的思忖该如何是好。
姬雪不忍看王绝之那焦急神色,别脸一边,忽的眼前被亮光一刺,定眼一瞧,心中不由一喜。
地上那反射阳光之物乃是和汤弃下的快刀,姬雪身形一闪,一把捞起快刀,走至王绝之身前道:“你看这刀如何?”
王绝之大喜,感激地盯了姬雪一眼,姬雪被盯得脸色一红,忙低下头去。
王绝之看着姬雪那娇羞的模样,心中一荡,不禁想起当日黄河边妙口偷香之事,不觉有些痴呆,竟忘了伸手接刀。
姬雪低头却不见王绝之接刀,心中不觉奇怪,抬头一看,王绝之还在望她,那眼神犹如一口深潭,姬雪心中大震:怎的我心跳如此之快,莫非我真的是喜欢上他了么?轩辕龙的话又响起在她的耳边,“那王绝之武功高强倒还是小事,他年轻倜傥,你可千万小心,别给他偷了心去!”想着轩辕龙的话,姬雪越发惶恐:“我真的喜欢上他了么?”
王绝之轻轻接过刀,赞道:“好!好!好”便转过身向孙恩走去。
姬雪听着王绝之的话,却如丈二金刚摸不着头脑,心中猜不出方才王绝之三声赞好是为什么?是刀,还是自己送刀,或者是自己!
王绝之手提着和汤的快刀,似是对孙恩所言,又似是自言自语道:“此刀还算顺手,将就着用吧!”
孙恩冷眼看着王绝之方才的一番动作,丝毫不敢大意。任凭他见多识广,老于江湖,却依旧无法猜着王绝之到底有何能赢他的手段,心中疑念大起,暗暗问自己道:“王绝之的内力确已全失,看他浑身上下,连暗器也没有,他虽是狂人,却绝非疯子,他到底有何用意呢?”
王绝之掂掂手中的和汤快刀道:“我们的比武可以开始了!”
孙恩盯着王绝之的姿势,王绝之就随随便便地站在那儿,却似乎什么破绽也没有。
孙恩暗自纳闷,如果王绝之拥有内力,此番拼斗尚是鹿死谁手还未知,但王绝之明明没有力气,这就宛如一个小孩虽然拥有足够力气,可惜臂不够长,拉不了强弓硬弩,以王绝之的心智尚不会不明白这个道理。
王绝之嘴角带着蔑笑,嘲讽着孙恩道:“你怎的不出手?莫非方才没有把和汤弄得站死,你心中尚不满足,亲自与我比起站功来了么?”
孙恩大怒,心道:“你纵有千般诡计,我只需小心防备便是,不信你还能胜得了我!”
一念到此,心中疑念俱去,手中提着那柄破军之器,身形一闪,便向王绝之刺去。
这一刺速度极快,孙恩发招之时,身形距王绝之尚有七八丈之遥,可眨眼间便到了王绝之身旁,破军之器眼见就要戳进王绝之胸膛。
王绝之纹丝不动。
姬雪惊得几乎一颗心跳出来,她心中忽然明白了一件事。
王绝之根本就是在找死,他虽然答应孙恩不自杀,但若是孙恩杀了他,咎在孙恩,也怪不得他。
孙恩也明白了过来,王绝之的这一手是他始料未及的,王绝之宁愿一死,也不愿将心中所藏易学精髓告诉他。
王璞则喜惜参半,喜的是王家易学终不能为外人所取,此番打斗必将传遍江湖,王敦、王导绝不会放过孙恩。惜的是唯一在王家易学上有所造诣的王绝之却丧命敌手。
王璞虽然心中可惜,但却无半点担忧之念,他本就有如此打算,如果孙恩掳去王绝之,他将不惜一切代价来杀王绝之,他心知必杀不了孙恩,对若要杀一个身无武功的王绝之,他心中还有几分把握。
他如此做,琅琊王家绝不会怪罪他,而且还会将他看作护国卫家的英雄!
明白了王绝之的意图,孙恩急将破军之器向回一收,要知内力发出犹如洪水初泄,其势极大,孙恩此番一收,胸口几乎一窒,那情形就宛如方才发出之力的两倍回击回来。破军之器堪堪停在王绝之的胸膛上。
王绝之此时出手了。
和汤的刀非常薄,非常轻,虽然王绝之没有了内力,但仍将刀使得飞快。
孙恩方才一番犹豫,又值旧力已尽,新力求生,哪里还有力气再伤王绝之,见王绝之的刀刺来,只得顺着方才后顿之势向后飘退。
王绝之的刀一抖,千百点刀尖点了出去,这正是弓真所使的袁公神剑中的一招“万发犹可断”。
孙恩见了这千百点刀尖,心中不由大骇,身形快得几乎看不清,疾快无伦向后退去。
王绝之的刀脱手掷出,孙恩眼见快刀飞过,却不知如何避过,只听“嗤”的一声,长刀射入了孙恩的肩头。
孙恩仿佛惊呆了一般在那儿,一言不发,任由刀插在肩上。
王绝之道:“这番比试我可赢了!”
孙恩铁青着脸道:“你用的是什么剑法,方才两招绝不是你王家易学所载。”
王绝之不答孙恩所问,只是道:“方才比试可算我赢!”
孙恩厉声喝道:“你使诈道,如果我要伤你,你第一招就会死在我的枪下!”
王绝之道:“比武不光是以力相争,智计犹为重要,你以破军诸法胜我二十二叔和姬雪,岂不是先以气势骇人,再以武力取胜,用的难道不是诈道么!再说,如果我不能料定你不敢伤我,我又岂能伤得到你,如果你先将我刺伤,我岂又有力伤你,我能赢你,所用的难道不是武功?如果袁公神剑也被称诈道,天下又有哪种武功能配称得上是武功呢?”
王绝之此番话犹如连珠炮般轰出,孙恩却也无法辩驳。
最后听得王绝之所使乃天下无敌的袁公剑法,孙恩脸色大变喃喃道:“难怪我会败,原来你所使的是袁公剑法!”
“你终于承认你败了!”王绝之冷冷道。
孙恩嘶声道:“我是败了,我答应你的事一定做到,但你要记住,我虽不与王家为敌,但你却已被逐出王家,算不得王家之人,半年之后,我定还要来找你?”说罢将刀拔出插在地上。
王绝之冷笑道:“今天是我的兵器不顺手,如若是一柄轻剑,只怕你现在已不能说话了,方才那把‘越人飞渡江’便会要了你的命!日后你碰上我,鹿死谁手尚未可知,你犹自发狂言是何道理!”
孙恩气得两眼圆瞪,浑身上下肥肉直抖,颤声道:“下次你我再相逢,我就是拼着不习易学神功,也要你性命!”语音未歇,便飘身离去,连那八名抬轿之女也不顾了。
八名细腰少女见状,抬着空轿,犹如风摆弱柳向来路飞奔而去,看那脚不点尘的模样,这几名少女的武功竟也不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