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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章 惊变丛生

变生肘腋,嬴天来不及反应,已被那只强而有力的手臂急扯进屋中。屋内一片漆黑,嬴天完全分辨不出对方的容貌,只隐约听到一些沉重的呼吸声。

抓着嬴天那人的臂力强得很,嬴天完全不能动弹,更不能发出任何声响,此时,他的耳畔传来一把男子的声音,轻声说道:

“小子!要命的就别作声!”

这声音雄壮中隐带威严,且依稀有点似曾相识之感。

嬴天虽觉这声音似曾相识,但霎时间也记不起是属于谁人;唯一可以肯定的,便是此人对他并无恶意。

因为,只要他使力一握,嬴天脆弱的咽喉必定血溅当场。

既不知此人的真正来意,嬴天也只好暂时噤声,静观其变!

而在小屋之外,十数名身手不凡的黑衣人已无声无息的把小屋围拢。

他们,会否是冲着屋中人而来?

在那十数名黑衣人之后,站了两个衣着外形颇为怪异的男子,其中一名中年汉子身披一袭灰色长衫,蓬头垢面,面色灰沉,极之妖异难看;另一人则身形高大健硕,穿著一副灰银铠甲,而头上的盔甲更有一对弯角暴长而出,弯腰弓背,远看活像一头野牛。

这二人显然就是这群黑衣人的领袖。灰衣汉子率先开口,以其沙哑低沉的嗓音道:

“堂堂三皇子,怎么活像一头老鼠般藏头缩尾,没胆出来见我们?”

三皇子?

难道是指屋中抓着嬴天的人?

嬴天何曾认识过甚么三皇子?

而且既是权倾天下,位极人臣的三皇子,为何又会被屋外之人追杀,而沦落至此?

一连串的疑问在嬴天心头涌起,他尝试从几乎完全没有光线的暗室中看看身旁这“三皇子”到底是谁。然而,他只能稍微看到对方高大雄伟的外形,而看不见对方的容颜及五官。

他更感到,“三皇子”的呼吸越来越沉重和急促,而且浑身皆在轻微颤抖。

那显然是因灰衣汉子的挪揄,但却又不能堂堂正正的出去与他决一死战而恼怒。

当中隐藏着的苦衷,恐怕只有“三皇子”本身才知!

灰衣汉子见“三皇子”不为所动,于是道:

“三皇子,我们知道你就躲在屋内,既然三皇子不肯出来相见,我们就只好斗胆请你出来……”

“上!”

一声令下,一直围着小屋伺机而动的十数名黑衣人,同时出手。

只见各人手一扬,一大蓬暗器已挟着一连串破风之声劲射而出……

“隆!”

一声强烈巨响,小屋被炸得片碎,霎时间尘土飞扬,视野模糊……

啊!嬴天与那“三皇子”仍留在屋内,如今岂非……

众人心知对方绝对不会如此轻易被杀,都各自屏息静气,全神注视着跟前的一堆颓垣败瓦……

就像猎人待在陷阱之上,等待负伤的猛兽扑出时那疯狂反击……

霍地,一道金光从瓦砾堆中猛然射出,而一众蓄势待发的黑衣人亦同时闪身跃上,十数件兵器已同时指向金光尽处,攻势之凌厉、快捷及一致,显见均是训练有素的职业杀手。

一轮金铁交鸣之声过后,众黑衣人竟在同一时间被击退,纷纷退回原来所站的位置上。

金光中的人反应之快与及身手之矫健,武功明显远远比这十数名黑衣人高。

众黑衣人落地同时,两条人影赫然已安然无恙的站在小屋瓦堆之上。

这二人,当然就是嬴天与三皇子!

重见天日,嬴天终于能够看清楚他身边的三皇子究竟是谁!

“啊!”

他一看之下,心头不禁起了一阵惊呼,原来,他眼前这个三皇子,赫然是

佑德!

嬴天造梦也未想到,当日他在树林的泥沼中救上来,满身污泥尘垢,臭气熏天的年青男子,竟然就是当今天子的第三子!

他,为何沦落至此?

为何被眼前这群杀手苦苦追杀?

而这群胆敢追杀当今三皇子的杀手,又是甚么来历?

一阵急劲的破风之声惊醒了正狐疑不解的嬴天,只见一道黑影从灰衣汉子手中猛然射出,直朝他身畔约三皇子佑德射去。

佑德运起内力,手一挥,已把这贯满灰衣汉子内劲的黑影硬接下来。他随即一瞧,只见此物原来是一张以玄铁精炼而成的黑色帖子。

帖子之上,赫然刻上“阎王帖”三字。

佑德脸色微变,但却实时以略带不屑的语气,企图掩饰心上脸上的些微异样,道:

“‘阎王要你三更死,谁可留人至五更’!嘿!竟然出动‘阎王帖’与及‘十大杀手’中的二人来对付我,昔年名动江湖的‘杀手营’果真瞧得起我!”

杀手营曾是江湖上一个庞大的杀人组织,营中武功高强之杀手为数逾千之多,而其中武功至出类拔萃的十人,被称为十大杀手。据说他们要杀的人,从未能活过十天,因此当年‘阎王帖’三字,曾令不少武林人仕闻风丧胆!

可是杀手营忽然于数年前在武林中销声匿迹,传闻是组织内发生了一场巨变,以致其暂时湮没于江湖。

即使如此,现在武林中人偶尔提及杀手营的往事,都无不心胆俱寒,不敢说半句开罪冒犯之辞!

灰衣汉子道:

“只要对方付得起钱,天下间没有人能在咱们杀手营追杀之下活命!我看你还是双手奉上项上首级,免多受痛苦吧!”

一想起那个对己咄咄进迫,更不惜请杀手千里追杀自己的人,佑德心头一阵凄酸、一阵苦涩、一阵震怒交错煎熬,教他难受难当!

他扬起手中佩剑,指着灰衣汉子及高大汉子,以挑衅的语气道:

“好!我倒想见识一下杀手营到底是否如传言中可怕,就看看凭你这所谓‘毒遍天下无敌手’毒无双及一头蛮牛,如何取我项上人头!”

佑德再三出言轻侮,高大汉子已按捺不住,勃然怒冲而上,道:

“哼!不用毒无双出手,单是老子狂牛已足够把你撞个肢离破碎,死无全尸!”

这灰衣汉子及高大汉子,正是“十大杀手”中排行第六和第九的毒无双、狂牛!

只见狂牛狂嚎一声,以雷霆万钧之势朝佑德狂冲而去,无匹怒火挟着千钧之力,誓要把佑德身上每串骨骼都撞碎!

佑德亦不敢大意,劲贯右掌,朝狂牛顶门拍落,双双震得飞退。

佑德飞退同时,一手抓着嬴天衣襟,与其一同退出黑衣人的包围网外,并对其说道:

“小子,快给我躲到一旁,别碍着我把这群穷追不舍的狗宰了!”

佑德口中虽硬,但心中却不由得暗暗叫苦。却原来,数日前与月魔一战,虽斩去月魔一臂,但身上亦中了一记“月寒阴掌”,体内寒劲仍未完全驱除净尽,功力也未完全恢复。

刚才与狂牛硬拼,不单右掌微震,且更掀动身上伤势,胸口隐隐作痛!

嬴天为免佑德因照顾自己而分心,即如言避过一旁。

嬴天还未走远,已见毒无双背负双手,飘至佑德数尺之前。但见毒无双仿如足不沾地,似缓实急,身法诡异莫测。

佑德一时未能捉摸到对方武功路数,只虚刺几剑以作试探。那知剑招还未完全使出,毒无双已飘到佑德左侧,手一扬,一蓬鲜艳毒粉向佑德迎面洒去。

佑德见状,慌忙闭气,挥掌驱散毒粉。

此时,一阵利器破空之声从佑德身后响起,佑德临阵经验丰富,头不回,身不动,已反手回剑挡去毒无双的攻势。

电光火石间,二人已交上四.五十招,谁也占不到上风,二人倏然分开。

但见毒无双手中已多了一双短三叉戟,戟尖之上蓝光闪烁,显然涂上剧毒!

不待佑德有机喘息,狂牛与十数黑衣人纷纷鼓劲杀上,欲一举置佑德死地!

而毒无双稍回过气,复又加入围攻,佑德更被迫得节节后退。

眼见佑德陷于以寡敌众局面,而自己又没能力帮上一把,只把在旁观战的嬴天看得忧心忡忡,心急如焚。

他恨不得自己能懂得武功,那样,便可以上前跟佑德联袂作战。甚至,当日或许能够保护娘亲.保护大哥,不至破人随意宰杀。

也许他还不知道,就是这一剎那间出现的念头,驱使他日后踏上江湖的不归路。

正陷于被围攻的佑德,虽然仗着其精妙的剑法及宝剑之利仍能苦苦支撑,但已被攻得左支右绌,险象横生。

而他体内潜伏着的寒劲,更是他的一大隐忧。他愈是催动内力,胸口的疼痛便增一分,他也不知自己能强撑到何时。

佑德心忖久战之下对己不利,急谋计策欲速战速决。

他心念一动,强自加强功力,注于剑锋之上,连环挥出数剑。

一道道耀目剑芒破空激射而出,竟全是迎着毒无双攻去!

原来佑德心想毒无双武功乃众人之冠,其毒功更是厉害无比,只要解决了他,对方实力必大大削弱,自己方有少许胜望!

面对激射而至的森寒剑芒,毒无双竟丝毫不惧不退,且还缓缓欺身迎上。但看他咀角崭露一丝诡异笑容,似乎已胸有成竹。

佑德只顾催剑狂攻,却忽然听见身后传来嬴天的叫喊声,疾呼:

“佑大哥,小心背……”

佑德心知不妙,已立即把剑势凝住,并瞬即回头一看……

那知,他一回头,却看见一幕不可思议、荒诞绝伦的奇景……

他赫然看见,自己的影子竟冉冉上升,而且更举掌向自己狂轰过来……

怎……怎会这样的?佑德的影子竟然活像有生命般,向佑德作出攻击?这实在太令人难以置信。

可是,佑德很快便知道眼前所见的并非幻觉。

因为,那“影子”的双掌已结结实实轰在佑德身上。

而且这两掌之力更是奇重无比,轰得佑德向前直飞开去。

而毒无双手中双戟,已静候佑德飞来……

犹幸佑德也是反应奇快,虽处劣势仍能勉力扭歪身形,铁戟只刺中手臂。

但,避得一招,却避不了第二招。佑德只感到腰胁间传来一阵撕心剧痛,像遭受一件奇重无比的硬物击中般,差点被轰得拦腰断开两截。

却原来,那正是狂牛从旁偷龚得手。

兵凶战危,佑德几已陷于绝境,他心知绝不能再处处顾忌体内寒劲,必须先杀出重围。

他心念既定,于是劲聚剑尖,发出了一阵阵仿如虎吼般的沉响,使出其绝招

“王者剑”中第三式

“虎踞千山傲尘世!”佑德的人和剑,顷刻间幻化成一头凶猛恶虎,张牙舞爪,像要把天下苍生吞噬……

虎吼过后,一切复归乎静,佑德已然杀出重围,飘身落在嬴天身旁。

惊魂甫定,众杀手方才发觉已有五.六名黑衣杀手毙于昔才佑德剑招之下,而其余侥幸保存性命的,身上俱被划上数道剑痕,可见佑德昔才一招之凌厉强猛!

一时之间,众人也不敢轻率进攻,先谋定而动。

这正好给予佑德一个喘息良机。

他此时方才发觉,刚才被毒无双刺中的臂上伤口,传来一阵灼热刺痛。他一看之下,看见手臂中招之处浮现一片瘀蓝,明显中了剧毒。

佑德不敢怠慢,一面运功逼毒,一面镇压住体内正蠢蠢欲动的寒劲,正是内忧外患并至。

其实佑德刚才连中数招,又勉强使出绝招,伤势已是十分严重,他此刻只凭一鼓傲然不屈的狂傲霸气支撑着不倒下。

因为他知道,只要他一倒下,他的一切也将会失去,包括他的生命。而那个三番四次欲置他于死地的无耻之徒,更会开怀狂笑。

当众杀手正盘算着下一轮攻势之际,嬴天终于能够看清楚,刚才偷袭佑德的“影子”,原来是一名身材非常矮小瘦削的侏儒。

这侏儒,正是十大杀手中排行第七,专躲在别人身影中伺机狙杀的

魅影!

魅影忽然开口说话,其声音非常尖锐刺耳,且还带点啾啾之声,话像鬼啾一般,听得人毛骨耸然,心惊胆颤。

他道:

“叽叽!我还以为三皇子平日在宫中只顾玩乐嬉戏,想不到手底下还有点本事!叽叽!”

佑德为求争取多一分时间调匀内息,只好故意不忿地道:

“那倒不像你只仅左藏右躲,找机会偷袭般卑鄙吧!”

魅影亦不为意对方在故意引其斗咀,回道:

“叽叽!看来三皇子也真孤陋寡闻啊!你何时听过杀手杀人要光明正大的?何况招呼堂堂三皇子,又怎何以不用点特别的手法啊?叽叽!”

众杀手闻言,不禁同声嘲笑起来。

佑德却不理会众人,只顾争取时间运功……

转瞬间,佑德已把身上伤痛暂且压下,复又振起手中剑,双目更是精光暴绽,凛然道:

“既然你们不想活,就待我送你们到阴曹地府见你们的阎王吧!”

佑德自知绝不能久战,于是竟主动仗剑杀上。

三大杀手震慑于佑德适才剑招之下,深觉对方武功深不可测,于是下令余下的十名黑衣人迎击,欲窥准良机才出手。

众黑衣人虽仍心有余悸,但亦不敢违命,鼓勇挥舞手中兵刃迎上。

十多件不同兵刃猛然齐攻向佑德。

而佑德只想先杀败眼前十数名黑衣人,再击杀余下三杀手,于是一出手已使上绝招:

“王者剑”第一式

“君临天下风云变!”

众黑衣人只见眼前的佑德忽然豪光大盛,接着万千厉烈无匹的剑光已纵横交错地激射而至……

这,已是他们最后看见的境象,因为……

因为,他们的生命已霎时中断……

人为财死,鸟为饲亡!

一举杀尽余下的黑衣人后,佑德正欲再鼓劲攻杀余下的三大杀手,那知胸口剧痛,真气一窒之下,差点便仆到地上,幸好他反应甚快,立即以剑撑地稳住身形。

三天杀手正惊愕佑德迭遭重击后仍有这般强横的功力,一见对方身形歪失,随即一同飞身杀上……

三人中以魅影轻功最高,他一欺近佑德身前即以双目瞪视佑德,使出其绝招

“魅影迷心”!

四目相交之下,佑德只觉魅影双目透射出一道奇幻怪异光芒,心神顿被摄住,差点便晕倒地下……

“魅影迷心”厉害之处,是能够把对方心神摄住,听施法者的命今而行……

魅影正沾沾自喜佑德已受其控制,忽觉对方双目中反而透发出一股强烈的光芒。

那是一股具有皇者霸气的坚定眼神……

魅影惊愕之间,只感头顶轰然剧痛,原来嬴天眼见佑德身处险境,而魅影又已杀至咫尺之间,遂奋不顾身,拾起地上石头对着魅影迎头砸下……

魅影惊痛之余,反手一掌重重印在嬴天胸腹之间。

掌劲凌厉无匹,把嬴天震得倒飞丈外,更今人担忧的是,嬴天胸前用作镇锁着体内寒劲的六枚金针,竟有两枚被震得飞射而出……

啊!金针脱体而出,那嬴天体内寒劲……

只见嬴天倒在地上痛苦呻吟,丝丝血丝从咀角溢出,却不知伤势严重至何种程度……

佑德斜目一瞥,赫见嬴天为替己解围而受伤,不动的心竟也有些微驿动……

毕竟,他自小便生活在一个尔虞我诈的权力斗争之中,真正关心他对他好的,恐怕只有他的亲生母后……

佑德腿一蹬,正欲跃去察看嬴天伤势,谁知心神略分,背门已同时遭三人重招击中,继而一蓬鲜血已夺腔而出……

未待佑德身形站定,毒无双又已飞身赶上,数以千计的幼小毒针霍地如星雨般疾射而出。

这正是个的独门暗器

“千雨毒针”!

迭遇重击,佑德心头怒火如狂飙升,鼓动真气,剑锋之上竟冒出丝丝热气……

剑一挺,剑招已于劣势中猛射而出,又是一招

“君临天下风云变”!

剑光一起,千雨毒针被悉数震散,凌厉剑势更向着毒无双疾攻而去。

毒无双万难料到佑德竟还有如此强猛反击力,一愣之间,眼前无数剑芒已射至身前数尺。

毒无双心下大骇,使尽力向后倒跃,勉强避开佑德攻势,然而手腕传来一阵剧痛,右手手掌惨遭斩断……

佑德一而再的强运真气,身上伤势已一发不可收拾,颓然坐倒地上。

魅影与狂牛见机不可失,双双杀上追击,欲一招置其于死地。

“强弩之末,看你还有甚么本领?”

“唉!罢了……”

眼前生死悬于一线,佑德心知已不能再有保留,他奋起最后一分力,弓身而起,击掌于胸前交叠,一团态态火劲迅速凝聚,带动身畔的气流也炽热无比,二人心中一凛,自忖佑德此招必然非同小可,正欲抽身而退,但身形竟不由自主被强烈气流猛扯向前……

佑德招势已成,双掌翻飞,猛然向前推出,炽烈火劲登时汹涌而出。

火劲奇猛无伦,魅影及狂牛骤如置身万度高热洪炉之中,被烈火焚烧得厉声惨叫……

魅影首当其冲,顿被烈火焚身而殁;狂牛大骇之下蛮力暴发,向构急冲,然而半边身亦被灼伤,整条左臂自肩膊而下的骨骼、经脉亦全遭震碎。

三大杀手一死二重伤,反观佑德竟如天神下凡般挺立原地,只把毒无双及狂牛二人吓得魂不附体……

毒无双不敢再战下去,信手从怀中掏出一吻……

佑德一见此物,脸色大变,心头更是震骇不已……

而毒无双却迅即收回此物,与狂牛转身便逃,并留言道:

“子受德,若想知道此物之秘,十日内到杀手营,否则,你知有何后果吧!”

佑德狂怒不已,却再无力追赶,只恨得忿然道:

“卑鄙无耻的小人,竟然以此要胁我……”

由于佑德高大的身影遮挡着,在后的嬴天一时看不到那究竟是何物……

那究竟是甚么东西?

何以令佑德如斯紧张?

当中隐藏着甚么秘密?

对佑德千里追杀的又是甚么人?

二人一去,佑德心神一松,再也支持不住,一交跌在地上,晕死过去……

一旁的嬴天虽中了魅影一掌,但伤势远远不及佑德严重,歇息了一会,已能缓缓站起。

然而他本身并未察觉,潜伏于体内的月阴寒掌掌劲已一点一滴渗出,逐步侵入奇经八脉之中……

嬴天奋力背起佑德,一步一步的前行,逐渐隐没于树林之中……

夜,冷月无声,万籁俱寂。

萧萧夜雨过后,凛烈寒风更是剌入骨髓。

大部份平民百姓都已躲到厚厚的被窝之中,去躲避那寒风的侵袭。

“澎澎澎!澎澎澎澎……”

一阵急促响亮的拍门声,惊破了寒夜那凄然阴森的孤寂。

睡眼惺松的姜伯提着油灯,急步赶来开门。

门一打开,只见嬴天已气喘嘘嘘地站在门前,但见他满身泥污,脸色苍白,显然经历了一番折腾。

而在嬴天身后,更躺着一个英伟不凡的年青男子。

姜伯见那年青男子更是面无血色,气若游丝,晕厥不醒,知道他是受了很严重的内伤。

姜伯不暇细想,即与嬴天合力把昏迷中的佑德参扶进屋内。

姜伯问道:

“天儿,究竟发生甚么事?”

嬴天断断续续的答道:

刚……刚才我回到家,在家中碰上佑……佑大哥,这时一群杀手杀至,要取佑大哥性命,佑大哥把那……那些杀手击退,自己也……受伤晕厥……”

姜伯心知嬴天有很多事隐瞒他,坦然问道:

“好了!天儿,究竟这数天发生了甚么事?为何你会被武林高手打伤?这男子又是甚么人?”

嬴天心知也不能再隐瞒下去,于是把数天前与嬴龙在归家途中救出佑德,其后嬴母被杀,佑德苦战三魔,嬴天与嬴龙在断崖被月魔追上,嬴龙堕崖惨死,嬴天伤重晕去等经过和盘托出,只隐瞒了自己乃帝释天转生及佑德乃三皇子的身份。

姜伯听罢嬴天迭遭家破人亡的惨变后,不期然无限怜惜地经抚他的头,伤叹之感尽于他脸上紧折着的皱纹中表露无遗,更戚然地道:

“唉!可怜的孩子!”

重提伤心往事,更想到日后将孤独面对的种种厄运,嬴天亦不禁悲从中来,凄然下泪。

“哎……”

一声痛苦呻吟,把嬴天从悲恸中唤醒,他猛然省起佑德正伤重垂危。

他连忙拉着姜伯衣袂,恳求地道:

“姜伯伯,佑大哥伤得很严重,你快救救他吧!”

姜伯听罢,竟没有立即动手替佑德疗伤,深邃的眼神凝视着佑德,神色甚为凝重,半晌不语。

霍地,姜伯斗然转身,背向嬴天道:

“小天,我不会救他的,你还是带他走吧!”

啊?不救?

一向宅心仁厚,待人宽大慈祥的姜伯,面对着一个垂死的人,竟然会

见死不救?

若非亲耳听到,嬴天绝不相信如此绝情的话,会是出自他尊敬的姜伯口中。

嬴天颤声的问道:

“姜……姜伯,小天……不明,为何佑大哥伤得这般重,你也不肯医他?难……难道佑大哥曾开罪了你?”

姜伯仍是背着嬴天,坚定中略带点点无奈地道:

“不!我与他根本素未谋面,也没有任何过节。”

“但,我却能从他的面相气色中看出,他的一生将会与权、欲、暴、虐牵扯上关系……

“虽然目下还未清楚他的真正身份,但,我敢断言,此人他日若不是祸国殃民的暴君,便是弄权乱政的佞臣……”

“因此,假如我今次救他一命,我便是他日误尽天下苍生的创子手!”

“甚……甚么?只看一眼便能知道一个人的一生命运?姜伯不……不是说笑吧?”

嬴天对姜伯的断言简直不敢置信,一个平凡的农村老人怎可能有这种通晓天机之能?

然而,姜伯的语调认真而且坚定,绝不似在信口胡诌。

那末,究竟这个隐遁于这条贫脊村庄的老者,真正的身份和目的是……?

嬴天正感满腹疑团之际,姜伯复又缓缓的道:

“也许,天下间我不能看透的命,就只有一条……”

语毕竟回首凝视嬴天,那双仿如汪洋大海般浩瀚无涯的眼神像在说:

“那就是你的命!”

可是,嬴天此刻挂心的,只有一直昏迷不醒的佑德,一时间竟没留意到姜伯话中含义与及他的眼神……

嬴天此刻的心已是焦躁万分,他心知现在能救佑德的只有姜伯一人……

嬴天连忙哀求道:

“姜……姜伯,佑大哥曾救我一命,就……就当小天求你,你……无论如何也救救佑大哥吧!他……他决不会是甚么暴君佞臣……”

然而,姜伯仍是一贯地坚决道:

“小天,别多费唇舌了,我看你还是快点带他我其它大夫医治吧,否则他活不过”

“十天!”

十天?

嬴天登时如遭雷殛!他万料不到佑德伤势之重,竟只能支持十天!

这里乃是北方严寒贫脊之地,方圆百里也人迹罕见,更遑论找一个医术精湛的大夫。

而村中唯一的大夫,也仅是略懂医理。

嬴天绝对明白,如今能救活佑德的,真真正正就只有眼前莫测高深的姜伯。

嬴天再也按捺不住心中的焦急之情,继续苦苦哀求道:

“不!姜伯伯,恐怕只有你才救到佑大哥,小……小天求你,我……我……”

啊!嬴天声泪俱下同时,竟双脚一弯,他……

他竟然欲跪下哀求?

为了一个非亲非故之人,嬴天竟不惜拋开尊严,跪地哀求?

他本身也不明白为何会这样做,也许经历了两次生死边沿,他对佑德已萌生了一种经历患难而起的情谊。

他已亲眼看着娘亲及大哥死去,他实在不想再看着佑德伤重不治。

姜伯也为嬴天此举而感到讶异万分,一时间手足无措!

正当嬴天双膝快将及地之际,瞿地,一只软弱无力,仿如一个快将死去的人的手,托在嬴天胁下。

这只软弱无力的手虽未能一把托起嬴天,但嬴天于惊呆间已自己站起。而这只手的主人,正是垂危的佑德。

原来在嬴天与姜伯对话之际,一直昏迷的佑德已悠然转醒,出手阻止嬴天下跪。

只见佑德面色苍白之极,而呼吸也是十分微弱,但他却乏力地张口道:

“嬴……兄……弟,不要求他……我……我自己能……”

说罢竟仍能鼓尽最后一分力起来,扶着床沿走出房外。

嬴天见状,连忙上前参扶着佑德,并劝道:

“但,佑大哥,你……你伤势如此严重……”

佑德并没理会嬴天的话,径自走出屋外,而嬴天亦只好亦步亦趋地扶着他。

一旁的姜伯目送这一少一青步离屋外,不禁百感交杂;一来惊讶于佑德的顽强斗志及倔强不屈的性格;二来也为了嬴天对佑德惺惺相惜之情而感慨。后一辈亦能如此重情重义,而自己却是如此冷血无情地见死不救,这,都只能怪一句

天意弄人!

正当二人欲步出姜伯家门之际,佑德忽觉四肢突然软瘫无力,一个跄蜋,整个人已仆倒地上。

在旁参扶着的嬴天本也是伤疲交煎,又那堪这一跌之力,竟同时被牵扯跌在地上。

他此时才发觉,原来佑德的右肩上插着三枚极幼小的钢针,那准是毒无双的“千雨毒针”了!

原来刚才与三大杀手厮拼时,佑德虽能奋力杀魅影,伤毒无双及狂牛,但亦在众人围攻重击之下受重伤,更不慎中了数枚毒针。

内伤、外伤.毒性一并发作,纵有无穷斗志,也不得不倒下。

佑德虽仍勉强保持清醒,并未晕去,但浑身上下再使不出半分气力。

“佑……佑大哥……”

伤疲交煎之下,嬴天甚至背起佑德步出门外恐怕也力有不逮,更何况走出这房子后,又有甚么地方能够容纳这两个被命运逼至穷途末路的孤鸿?

此情此景,看在默然无语的姜伯眼中,那颗比铁石更硬更不可移动的心,竟起了一丝的悸动……

就是这一丝微不可察的悸动,驱使他下了一个决定。

一个很大很大的错误决定。

大得足以陷天下苍生于无边苦海中,永世沉沦……

而这个错误的决定,便是:

“想有力走出这房子的,便先扶他进来吧!”

仍双双倒在地上一筹莫展的嬴天与佑德,听到姜伯此语,不期然心头一震。因为他们都心下明白,姜伯终于答应医治佑德。

嬴天当下不敢怠慢,立即抖擞精神,竭力扶起佑德。而佑德也没有加以反对,因为他亦清楚知道,还有很多重要的事等着他去办,他绝不能因一时偏执而送掉自己的性命。

嬴天小心翼翼的扶佑德进房,把他安放床上。

但见姜伯一直背向他们,并没回头甚至瞧上一眼。也许,他不想二人看见他脸上的不安及难受。

嬴天呆立了一会,终于听到姜伯的声音道:

“小天,你现在可以出去,未得我批准不可入来!”

说话直截了当,绝不转弯抹角。而嬴天也不敢违逆姜伯的说话,当下幸幸然步出房外。

狭小简陋的房内,就只有姜伯及佑德二人在无言相对,气氛颇为肃杀局促。

倔强高傲的佑德,心中虽不大愿意让眼前对他略有敌意的姜伯医治,但即使天下间最愚笨的人,也不会拿自己的性命来赌气。虽然有点深深不忿,惟亦只好忍气来静待姜伯替其疗伤。

良久,姜伯终于长嗟了一声,缓缓转过身来,对躺卧床上的佑德道:

“今天我答应救你,乃是本着上天有好生之德的仁旨,拿天下苍生的命运来作赌注……”

“你记着,你今天欠我一条性命,他日若真能顺应天命,登基为帝,必定要勤政爱民,当一位贤君……”

“否则,届时我必会倾尽全力,来灭了你,杀了你……”

“以弥补我今天所犯的……”

“弥天大错!”

顺应天命?

登基为帝?

难道佑德之命,注定他日成为掌握天下,唯我独尊的真命天子?

佑德不禁心下暗笑,他连自己的真名、真正身份,甚至自己的性命也保不住,更遑论能冲开他满途的荆棘,登上九五之尊之位!

在佑德神伤于自己的桀途而想得怔怔出神之际,姜伯已闪电间连点佑德身上十数个大穴,封闭着他身上血脉的运行。

佑德本身的武功本已极高,但姜伯这一手点穴手法之快之准,他亦自愧不如,暗想果真是天外有天,人上有人。而且他心下亦稍为放松,因为他相信眼前深藏不露的平凡老人,必定能够替他驱除身上寒劲、毒力与及内伤,而自己也命不该绝。

接着,姜伯不知从那里弄来一个小瓶。

他只觉姜伯把瓶盖轻轻拔出,并将之放在自己鼻孔之前。

一阵芬芳香气从瓶中悠悠渗出,佑德稍微吸入少许,已觉浑身酥软无力,而且渐感周遭的事物在慢慢地转动……

眼前的景像越来越灰暗……模糊……

眼盖也不由自主地慢慢合上……

直至整个空间完全变成一片黑暗……

他,终于完全昏去!

只是,当他再次醒来的时候,眼前的景像又会变成甚么模样?

天生成为人中之皇的他,又如何面对他今后悲痛凶险的命运?

他,又会否真正成为一个爱民爱天下的贤君……

抑或如姜伯所言,成为一个荼毒天下苍生、遗恨千古的

一代暴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