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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章 义不容情

夜,将尽未尽。

日,将出未出。

此刻正是阴阳交泰,日月无华之时。

亦是天地最静、最深沉、最萧剎的时候。

天地,彷佛有意以这种气氛,来见证一阕悲歌的奏起。

一场牵连两代的悲剧序幕。

天玄子终于动了。

整夜仿如岩石一动不动的他,终于转身离去。

卓无忧也感受到他压抑着的无穷哀痛,眼眶不觉地湿润一片。

就在天玄子刚步离崖边十多步之际,卓无忧瞿地在后面大呼:

“师……师父,快来,崖下好象有人在爬上来,不知是否……大师兄……”

天玄子一闻此语,心头陡地一震,以平生最快的身法闪回崖边。

他俯首极目往下看,只见一片黑沉沉的深渊之下,隐约像有些东西附在崖壁蠕动着。

那处与崖顶相距至少有百丈,天玄子仅能看见一点黑点。

只见他运聚内力,朝深谷之下大喝:

“悔儿,是你吗?”

喝声极之雄亮,震得山鸣谷应,回音四荡。

接着,崖下竟传来一些极之微弱的话音,好象是在回答着天玄子。

不错,那的确是程悔在回答。

借着其母深厚的内力之助,程悔已越攀越高,但总是攀极也攀不到尽头,甚至已开始感到有点不支。

正在担心能否支持到崖顶之际,忽闻天玄子的声音,程悔登时大喜过望。

而怪人听见天玄子的声音,心头狂跳,额角冒汗,双眼更像要喷火似的。

程悔也感到她激动得全身发抖,只是一直不敢多说半句。

崖上的天玄子,虽未能百分百肯定程悔正从崖下攀爬上来,但时间却不容许他再犹豫半刻。

他用尽平生最快的轻功,掠过铁索,如箭一般朝广成观飞奔而去。

崖上只留下卓无忧一人,心焦如焚地看着崖下那缓缓移动的黑点。

约过了一刻钟,天玄子飞奔回来,手上多了一大捆绳索。

天玄子二话不说,抓着绳索一端,把另一端朝那黑点拋下。

只不知这绳索的长度是否能到达程梅目下攀至的位置。

崖下的程悔,感到背后怪人传来的内力已越来越弱,而且他的体力亦已经消耗近九成以上。

毕竟人力有限,又怎能轻易战胜大自然的天威?程悔现在只靠一份坚毅的斗志苦苦支撑,希望天玄子能及时赶来救援。

就在此时,他看见有些东西从崖上掉下。

他留神一看,原来正是天玄子拋下的绳索。

只可惜绳索长度果真不够,与程悔仍有两丈多的距离。

只要能抓紧绳索,他与娘亲便可返回崖上。

他鼓尽残余的体力,朝着绳索攀去。

他的手,已被弄得血肉模糊,每次插进石壁中,拔出来时总留下点点血和肉屑,异常凄厉可怖。

费了最后的余力,他的手终于触摸到绳索。

手一紧,像是重新抓看生命似的。

一条绳索,把他们的命运再次连结起来。

崖上的天玄子,感到绳上传来拉力,估道程悔已抓到了绳索,于是运起十成功力,把绳索拉回崖上。

天玄子的功力深不可测,这一拉之力何止千钧,整条绳索给硬生生急扯上来。

程悔刚才所处位置与岸上相距本有五十文之遥,但他一抓紧绳索,便感到绳上传来一股强大内力,比怪人的可谓不遑多让。接着一股巨力一拉,把他整个人拉得冲天而起。

这一冲,竟已越过了悬崖。

程悔半空一个翻身,安然着地。

就在他着地的一刻,各人的面上,同时现出了不同的表情。

卓无忧的喜悦。

程悔的忧心。

怪人的怒火。

与及

天玄子的错愕。

天玄子看见程悔安然无恙返回崖上,先是一阵喜悦。

但当他察觉程悔背上背着一个活像干尸般的人时,心头难免感到一阵错愕。

倏然间,他心中更泛起了一份异常的感觉。

这感觉就好象在告诉他,这个人,是一个他非常熟悉的故人。

一个为他带来一生中唯一憾事的人。

但,怎可能是她?

早在二十多年前,她已堕下这个万丈悬崖,粉身碎骨。怎可能是眼前这个人不人、鬼不鬼,活像具干尸一般的妖异怪人?

纵使天玄子平素如何冷静和处变不惊,此刻也难免感到迷惘,半晌说不出话来。

程悔解开身上的蔓藤,轻轻放下怪人,一时间也不知该说甚么。

天玄子定睛地看着怪人,希望能从她身上解开心中的迷惑。

怪人双眼暴射出怨毒的眼光,双爪深深地嵌进地面。

她恨不得立即飞扑上前把天玄子撕成千百块。但,这样杀了也岂不便宜?

她脑海电转,要想出一条最狠最毒的计,要天玄子生不如死。

她这样痛恨天玄子,莫非她所说的一切都是真的?天玄子当年真的曾对她忘情负义?

天玄子甫接触怪人那双无比怨毒的眼神,不期然感到一阵寒意。

对了!

就是这双他毕难忘的眼神,在二十多年前也曾一度叫他感到心寒。

他凭这眼神,终于肯定了怪人的身份。

“是……你?你……还没有……死?”

卓无忧还是首次见其师如此惊骇慌乱,于是不由自主往怪人脸上一扫。

他接触怪人的眼神,同样不由自主打了一个寒颤。

那就像是怨尽世上所有人的眼神。

怪人强忍心中怒火,忿然道:

“哼!你当然希望我死,免得我把你这个广成仙派掌们人的丑行公告天下。”

“幸好苍天有知,竟然奇迹地让我活到今天,更安排我与悔儿相认,能返回崖上,给我一个能亲手手刃你的机会。”

天玄子闻言,偷偷一瞥程悔。只见程悔面色半带忧虑半带惶恐,木然地站着不发一言,天玄子已猜知一二,但仍难奈一问:

“你……把我们的事,都告诉了悔儿?”

怪人问道:

“当然了!你很怕让人知道你的丑事吗?但现在后悔也已太迟了!”

这时程悔再也忍受不住,半带颤抖地问出心中最大的疑问:

“师……父,你可否亲口告诉我,她……是否真是我的亲生……”

“娘亲?”

“而……你就是我的……”

“爹?”

程悔此言一出,不但天玄子,甚至在旁的卓无忧也大惑震惊。

天玄子很快便把情绪平伏下来,然后吐出了一句更震撼的说话:

“你……的确是我们的……”

“亲!”

“生!”

“儿!”

“子!”

说了!天玄子终于把这个隐藏了二十多年的秘密,亲口说了出来。

虽然程悔已从怪人口中知道这秘密,但如今由天玄子亲口说出,却是更加震撼。

相处了二十多年的师父,竟然是他的亲生……父亲,他实在不知怎去面对这事实。

既然天玄子亲口承认他是他的私生子,那么他是否真如怪人所说,当年真的曾忘情负义、拋妻弃子?甚至不惜为保名声而把怪人轰下悬崖?

天玄子在程悔心中,一直都是正义不阿、侠骨丹心的英雄豪杰。他一想到这里,登时如堕进万丈冰窖,身心俱冷得僵硬麻木。

就在他感到茫然不知所措之际,耳畔猝地响起了怪人的声音,像对天玄子道:

“哼!天玄老儿,我有话要跟你说,给我滚过来!”

程悔一凛,对身边的怪人道:

“娘亲……”

怪人道:

“悔儿,娘亲想跟他单独说几句话,你先站过一旁好吗?”

程悔生怕怪人会对天玄子动手,不禁犹豫起来,说道:

“但……”

怪人柔声地解释道:

“放心吧!娘亲答应你的事,必定会记着的。何况娘亲也不想你难做。”

“我只要他答应广邀天下英雄豪杰,当众承认当年的错事,并对我三跪九叩谢罪,娘亲看在你面上,姑且绕过他的恶行吧!”

程悔又道:

“但假如师爹不答应呢?”

怪人道:

“那就再想其它方法吧!总之娘亲答应你今天暂不跟他算账好了!”

“这……好吧!”

程悔虽仍不大放心,但他心中实在很想天玄子与怪人之间的恩怨能一笔勾销,只好如言行开,于三丈外戒备着,以防二人一言不合,大打出手。

“嘿!还不过来?”

虽然怪人对天玄子说的每句话都是厉声呼喝,但天玄子并不跟她计较;其实在天玄子的心中,也有很多的话想跟怪人说,于是如言向她步去。

怪人这么痛恨天玄子,她真的肯如此轻易放过他?她拼命把怒火压低。天玄子道:

“你……已把我们之间的事,全部告诉悔儿?”

怪人忿恨道:

“当然了!我要让他知道,他最信任最尊敬的师父、他的亲生父亲,到底是一个怎样忘情负义、毫无人性的禽兽!”

怪人一想起往事,情绪又失控地激动起来。

天玄子忙解释道:

“其实当年所发生的事,我看是彼此有点儿误会,你……可否先听我解释?”

怪人不屑地道:

“嘿!还有甚么的好解释?”

怪人露出了点点邪笑,道:

“不若你先听我说,究竟我怎样告诉悔儿吧!”

天玄子感到事情有点不寻常,忙追问:

“你……告诉了他……甚么?”

怪人道:

“也没甚么,我只对他说,他的爹当年为了保存其掌门之位与及广成仙派的声誉,于是决心把他与人秘密诞下一名私生子的丑事遮瞒过去。而守秘密的最好方法便是”

“杀人灭口!”

“把我”

“亲手轰下悬崖!”

“甚……!么?你竟然……”

天玄子既惊且怒,一时间也不知该说甚么。

风声呼呼,程悔目不转睛地看着二人在对话,却听不见他们到底在说甚么。

叫天玄子吃惊的还不止这些,怪人倏然间又吐出一句更惊人的说话:

“你想,假如我此刻自尽,悔儿会怎样想?”

啊!想不到怪人会以自尽来加深程悔对天玄子的误会,天玄子登时一呆。

瞿地,怪人突然高声大叫:

“好,若你不答应我,我便把这件事公告天下,好等天下人知道你的真面目。”

话声未落,怪人竟以奇快的手法欲反掌劈向自已面门。

天玄子还来不及思考怪人刚才那句说话的含意,已瞥见她有所动作。

怪人这一掌本极快,但天玄子早有戒备,几乎同时间出手,欲阻止怪人这一反劈。

程悔武功、轻功及反应都不弱,一见二人动手,毫不犹豫地飞纵向前。

怪人瞥见程悔正飞纵过来,竟以细如蚊无的声音轻声道:

“嘿嘿!好啊,来吧!”

天玄子骤觉怪人手上竟传来一股深厚内力,心下登时一惊。

他留意着怪人每一个微细的动作,发觉她看见程悔冲上来,竟出奇地暗喜,又是一惊。

怪人又自言自语道:

“快点来吧!好让我们一家三口能一起上路吧!”

倏地,怪人的内力又暴升,这股内力……

天玄子脑海遽地闪出一个恐怖念头:怪人的内力,竟出乎意料地高,若她要同归于尽的话,她只需狂谷内力引爆体内经脉,储藏于身上的数十载修为必会毫无保留地震射四周,就如一个炸弹般……

他自诩内力深厚,尚可自保,但程悔……

必难幸免!

天玄子心念及此,不禁心下大惊,心知已堕进怪人的圈套。

这时程悔已扑至一丈范围之内,而怪人的内力已如几何级数倍增,天玄子要制止也来不及,亦挣不脱怪人的纠缠,却眼看程悔已越扑越近……

“悔儿!别过来!”

情况已迫近眉睫,也不容天玄子多作细想,急腾另一只手,重掌隔空轰向程悔。

天玄子心知程悔的冲势不轻,这一掌竟用上了全力,甚至可能伤及程悔,但也顾不得这许多。

一道雄浑无伦的强烈气芒自天玄子掌上隔空激射而出,程悔闪避不及,给轰个正着。

程悔被轰得如箭般向后倒飞,体内一阵激荡,一口鲜血喷酒半空。

但身上的创伤怎也不及心内的创伤,他怎也想不到天玄子竟会出掌轰他。

他更担心的,是怪人的安危……

怪人见天玄子轰飞程悔,不怒不惊,反而面露邪笑,因为,天玄子又再次跌进她的复仇陷阱之中。

她,根本无心要伤害程悔,她恨的,只是天玄子一人。

她要他比死更痛苦。

只听她道:

“老鬼!做得好啊!你放心,我不会议你这么轻易死去,我要你……”

“死在亲生儿于手上!”

天玄子知道已中了怪人诡计,心中暗叫不妙,震惊地道:

“你……莫非想……”

怪人立即说道:

“对!我现在便要”

“自!”

“断!”

“经!”

“脉!”

语声未散,怪人已紧扣天玄子手腕,拉着他的手劈向自已面门。

天玄子大惊,但怪人内力委实太强,他阻止不了,更避不了悲剧的发生。

只短短的一剎那,只听怪人一声惨叫,天玄子手上的压力一松,怪人已如断线风筝般飞开。

程悔刚稳住身形,却看见这惊心动魄的一幕。

程悔那知当中变化?在他眼中,只见到天玄子轰飞开他后,即挥掌劈向怪人。

程悔的心几乎跳了出来,他全不理会身上伤势,以最快速度冲去接着怪人……

他一把抱着怪人,却见她已浑身鲜血,奄奄一息……

程悔大惊,急把内力输入怪人体内。

程悔满头大汗淋漓,显然正耗尽功力抢救怪人。

天玄子见状,即欲上前缓手……

但他身形稍动,程悔已怒目瞪视着他,像只要夭玄子稍踏一步上来,他便会向他出手。

经过一番努力,怪人稍为恢复少许微弱气息,但她伤势之重,看来也支持不了多久。

“你……好……狠……”

程悔眼内布满血丝,怒瞪着天玄子。

天玄子百辞莫辩,也不知应说甚么,只有说:

“悔儿!我无意伤害她的,你先让我替她疗伤吧!”

此时怪人颤危危地道:

“悔……儿……别……别信他……带……我走……吧……”

程悔柔声向她道:

“娘亲,别怕,孩儿……定会想办法救你的。”

怪人伤势之重,只仗着本身深厚内力及程悔输进的内力续其性命,但恐怕也挺不了多久……

程悔一把抱起怪人,泪流披面,对天玄子狂骂道:

“为甚么?为甚么你竟如此狠心?本来我也不信娘亲所说的一切。但如今……我深信无疑,你……确是一个忘情负义、猪狗不如的”

“畜生!”

被程悔如此痛骂,天玄子心痛如刀割,但亦只得无奈说道:

“悔儿!你冷静点听我解释吧!”

程悔怒道:

“别再唤我悔儿,你对你的所作所为,根本全无悔意,从今以后,我和你之间,只有

“仇恨!”

“我没有这样的师父,由今天起,我”

“再不是广成仙派的人!”

“再不是程悔!”

“仇!”

“由今天起,我的名字叫”

“程!”

“仇!”

“天玄子,你今天杀我娘亲,从此我们”

“恩断义绝!”

程悔说罢,转身便走。

眼前所发生的一切,即使是万变不惊的天玄子,也不知该怎样处理。

程悔现在的情绪如此激动,阻止他离开只会弄巧反拙,天玄子只得黯然目送他离去。

但,场中仍有人想阻止程悔离去,那便是

卓无忧!

卓无忧心知程悔这么一去,事情必会去到无可收拾的地步,急上前劝止。

“师兄……师兄……”

他边叫边追,眼看已追近程悔身后三尺……

瞿地,程悔突然回身一掌打在卓无忧身上。

卓无忧武功与程悔相去甚远,登时给轰得跌倒地上。但程悔手下留情,这掌只痛不伤。

但已充份表现出他的决绝。

程悔对卓无忧道:

“听着,我从此与广成仙派只有仇恨,谁敢挡我去路,我也不会留情。”

“当我再回来之日,便会与广成仙派算清今日的帐。”

“你们给我好好记着这名字”

“程仇!”

说罢即转身远去。

卓无忧看着程悔远去,就像看着他们之间的兄弟情谊,渐渐破裂。

他有一个不祥之兆:当他们再见之时,便是他两师兄弟

生死相搏之日!

程悔悲痛欲绝。

这数十个时辰内所发生的一切,都是叫他无法想象。

二十多年来,他也只有一个心愿,就是见回他的父母。

现在这心愿终于实现了。

可惜,放在他眼前的,是他最尊敬的师父竟然是他的父亲,而且更是一个忘情负义、灭绝人性之徒。

甚至,更亲手杀死他的娘亲。

他的悲痛、他的怨恨,谁能明白。他抱着怪人一直跑,只想离得广成仙派越远越好。

也不知跑了多久多远,终于来到一条小村庄之前。

怪人口中涌出的鲜血越来越多,看来再也支持不了。

现在,是她实行报仇计划最后一步的时候。

她颤危危地道:

“悔儿,娘……不行了……”

“你……答应娘亲,一定……要……替我……报……仇……”

替“替……我……杀了……天……玄子……”

程悔见怪人垂危,不敢再说甚么,道:

“孩儿……一定会替娘亲……报……仇的……”

怪人道:

“好……”

说罢捉着程悔的手。

程悔只感掌心一暖,一股强大内力输进程悔体内。

啊!怪人竟是要把毕生内力输给程悔。

程悔想拒绝,但他却不敢动。

他心知若乱动,乱了体内经脉,他与怪人都会立即身亡。

怪人边传内力边道:

“悔儿,虽然……你接受了我的内力,但……亦非天玄老鬼的敌手。”

“我知道,在……程家之中,收藏了一部绝世秘籍,当中的武功曾无敌于天下,你……

一定要练成……那武功……”

“替我报仇!”

“那……部……秘籍……叫……”

怪人只输了七成内力给程悔,便再也支持不住,气绝身亡。

但,这才是她复仇计划的开始。

竟然以自已的性命来实行其复仇计划……

好重好深的仇!

好狠好毒的心!

程仇眼中的血丝越来越红,红得快要胀裂,他,正强忍着泪水。

他不会流泪,他要复仇。

要掩盖他滴血的心,只有血。

世间的一切情与义,都是虚假的。

夫妻之情,师徒之恩、手足之义,都比不上名利的可贵。

他,还需要有情、

还需要有义、

还需要有人性吗?

他的心中,再没有情、再没有义,只有仇恨!

他感到,他的仇恨正充斥体内,充得他肌肤欲裂。

原来他刚承受了怪人数十载的深厚内力,现在的情绪又极度激动,使体内的真气在各经脉及大小穴道乱窜,使得十分难受。

原来怪人在这二十多年间,在那壁洞内日夕苦练,而由于她心中存有极重的仇恨心,使所习武学惭惭入魔道。

怪人内力充满戾气,与程悔身习的先天乾坤功的正道真气互相排斥,现在只看两股内力谁胜谁负。

程悔越来越难受,强大真气已迫得他眼中的血管迸裂,双眼通红如血。

程悔面上的表情惭渐变得暴戾妖异,看来是怪人内力渐着上风。

体内真气充盈,程悔痛苦难当,必定要立即将之宣泄。

他看着前面的小村庄……

他的心在想:

既然他不再需要情义,不再需要人性,他,何不以大量的鲜血……

来作为他步入魔道的……

洗礼!

他越来越痛苦,理智已被仇恨、魔性完全盖过,他的脑海,只有杀性。

他再也控制不了。

程悔一冲进村庄,见人便杀。

甚至连动物家禽也不放过。

他要把所有生命毁灭!

就如一头疯狂的野兽,要把红尘的一切情与义、一切生命吞噬。

毫无保留的杀戮。

不消一刻,村中的一切生命,都已被程悔灭绝。

真气宣泄过后,程悔平静下来。

只见整条村庄都、鲜血染红,刚才还宁静和平的村庄,剎那间变成地狱。

创造这地狱的人,是

程悔!

不!他,已再不是程悔,如今的他,已是一个心中只有仇恨、只有魔性、只有杀意的

魔鬼!

他的名字叫

程仇!

程仇浑身血淋淋双目变得赤红如血,头发散乱,肌肉贲张,面目狰狞,充满杀性。

他咧咀而笑,似乎很欣赏自已的所作所为,更欣赏这个亲手创造的地狱。

只听他张口在自言自语,声音冰冷得毫无感情,一句一句地道:

“好!杀得好!”

“终有一日,我要广成仙派变成这里一样……”

“当我重返广成仙派之日,”

“便是广成仙派”

“灭门之时!”

假如这一日真的来临,广成仙派、天玄子、卓无忧,将如何面对这场

灭门之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