封冰静静地看着楚天涯的剑。
那是一把普通得不能再普通的剑,随便走到那里都可以看到许多把。然而就是这柄平平无奇的剑却在一招之下让商晴风送了命。
“你在看什么?”
“你的剑。”
“你看出了什么吗?”
“能杀人的剑总是锋利的。”
“能杀人的剑也不是任何人可以随随便便看到的。”
随着楚天涯未落的话音,那把剑突然便还了鞘,仿若她刚才看到的只是一个原本并不存在的影子。只有一掠而逝的月华沿着剑的轨迹轻轻划入她的眼中。
她略带茫然的抬起头,触到了楚天涯的目光,比月色更亮,也比夜色更冷。
“你的师父……天湖老人还好吗?”
“还好。你现在连师父也不叫了吗?”
“他本来就不应该算是我师父,何况他也只传给我一招。”
“可师父一直当你是他的弟子,而且特别告诉我虽然你背叛了师门,我也不可与你为敌。”
封冰只是淡淡一笑。只有她知道,天湖老人让她认师的唯一理由就是用他亲传的那一招击败魏公子。让魏公子知道,击败他的是天湖老人的弟子,除此之外,天湖当然不配当自己的师父。
楚天涯本想说一日为师便终身不变的道理,看着封冰毫无愧疚的样子却说不出口。或许师父也并没有当她是弟子吧,想起每当师父说起封冰时他似乎总感觉到有一种莫名的尊敬,即便说起她的叛师,也是一带而过。他又想起师父对自己的态度,也许师父也没有当自己是弟子吧,一念到此,便不敢再想下去。
他有点迷惑了,“你既然没有学过师父的武功,你又怎么知道我是天湖一派?”
“我本是来此等商晴风的,却意外的看到了你的那一招……”她想起那惊天的必杀一招,心中犹有余悸,“真是霸道……,但的确是天湖的心法,不留余地,务求一击伤敌。”
“你要给商晴风报仇吗?”
“不!一来我没有把握胜你,二来公子现在众叛亲离,商晴风正是盗了他的疾风驹打算去投靠明将军的。”
“哦!,想不到我无意中竟帮公子一个忙。”
“也不算帮什么忙,人各有志,公子从不勉强。只是疾风驹是公子的爱骑,所以一定要抢回来。才派我来拦截商晴风。”
楚天涯只听人说起魏公子当年声名鹊起时的残暴,却从封冰口中得知他的宽容,也不知道是真是假。然而他发现自己其实最在意的是封冰对魏公子亲热而稍带暧昧的称呼,这种想法让他一时沉吟不语。
“你挑公子十九分舵而不伤一人,今夜为何出手就是杀招?”
“我要试剑,这是我第一次用这一招。”楚天涯望着前方的空处,“我感觉的到,与魏公子一战的机会就快要到了。”
“那一招即使是我也未必能躲得过去。不过还是未必能胜得了公子。我跟了公子四年,还是看不透他的武功。”
“不要告诉我。”
“为什么?”
“一来不能伤了自己的信心,二来我也不想占此便宜。我要求的是公平一战。”
“公平???”她不由笑了起来,“这本来就不公平,公子现在失势,到处都是仇敌,你不觉得是趁火打劫吗?”
“我没有办法,我怕他被人杀了我无法给师父一个交待。”
“你师父需要的是你在这样的条件下击败公子吗?”她深深的看着他,“那么也许下次相见,便是我来接你这一招了。”
“不!”他下意识的脱口而出。发觉了自己的失态,又悻悻地说道:“我还是当你师姐,这样你岂不是胜我不武了。”
“哈哈,”封冰轻轻的笑了起来。脸却也不自觉因为他刚才的脱口而出的失言而泛起了红。
楚天涯想了想,“好!你回去告诉魏公子,不必担心我的挑战,让他全力应付明将军的追杀。只有他觉得可以与我一战的条件下我才出手。只希望他不要让我失望,能活着看到我的剑。”
他的果敢与坚忍与不经意间流露出天性中的侠气与冷酷让她不禁心折,心中却油然升起了一种说不出的感觉,对江湖的厌弃与对他无来由的欣赏。
封冰转身招过疾风驹。
下一次见他的时候,会杀了他吗?
她想着,心神突然的恍惚起来。
她若舞姿般在飞身上马,白衣因她的动作而洒满了月花。
他看着她的离去,心中竟想不出什么可以挽留的借口。
他有一点恨自己的怅然。
突然
突然,便有了月光瞬间的黯淡。
一盈耀目而诡异的蓝光蓦然划过,就像是一颗来于天际无形的流星。
电,光,火,石,间……
直袭封冰的咽喉。
那股尖锐的劲气忽然扑面时,封冰正欲跨上疾风驹,双手刚刚按在马背,身体全无借力之处,那一点无声无息袭来的蓝光就像是死神的长箭,一刹那便已到身前五尺。
危急下封冰双手用力一按马背,右脚一蹬马鞍,已向后退去,疾风驹吃不起她瞬机间乍吐的内劲,长嘶声中人立而起,蓝星穿马首而过,疾风哀鸣声中血光飞溅,那点蓝星亦仅仅稍稍迟滞了一下。
封冰身形疾退,蓝星越闪越近,三尺;封冰再退于树后,蓝星穿树而至,再稍缓,二尺;封冰右手的独门兵器千秋索刚刚抽至一半时,蓝星已至面前一尺;封冰心中暗叹一声,蓝星风雷之势,只有五寸……
叮!
剑鞘一划而过。
蓝星击中剑柄,发出的声音竟然如此之轻,轻得就象诗人在美景中的一声疑是梦的轻叹!
楚天涯终于出手了。
楚天涯还在十岁的时候,师父曾经把他一个人放在一个大林子中,和他一起的还有一只饿了几天的老虎。二天后,他出来了,带着四只虎爪。
那一次是惊心动魂的二天,每一时刻都在提防着从林中突然跃出的猛兽,也从那时起,他的感觉与反应力得到了一次本质上的改变。
从那时起,他随时都可以有对危险的预感与在危机来临时最强悍的爆发力。
可是这一次,那道蓝光实在太快。
变故突然发生时,楚天涯一念之间没有犹豫,人已向封冰的方向迎去。
他已来不及扬剑出鞘,只能连鞘带剑一同指向那一点致命的亮光,力求止住暗器的来势。
他提气急至,剑柄终于勉强迎上了那一道蓝光。
蓝光斜斜落下,余势未消。
封冰轻噫一声,蓝光从她的左肩一闪而没。
只是一击,封冰便已受伤。
——好毒的一记蓝光。
“呛!”此时,楚天涯的剑方始拨出鞘来。
楚天涯不及察看封冰的伤,挡在封冰的面前。眼望着前方黑沉沉的密林中,心中惊疑不定。
是什么人才可以发出如此霸道的暗器……
刚才正是二人行将分手之际,心绪里正交织着离别的惆怅与彼此间略微的防备,心神迷乱的一刹,偷袭便突如其至。加上月夜下银辉满地,正是算好了天时人和的绝杀。
只是忘了还有地利。
若不是蓝星先穿过疾风驹再穿过大树已是速度大减,只怕已没有人可以救封冰了。
这个发暗器的人不但是高手,而且绝对是高手中的高手。
封冰右手轻轻扶住楚天涯的肩膀,低如絮语般在他耳边轻轻说了四个字:“星星漫天。”也许是因为疼痛的原因,她的手很用力。
“星星漫天”。
这四个字说得不是一个浪漫的夜景,不是一个天穹的描图。
而是一个可怕的暗杀组织。
暗杀。
由古以来,从来就是一个残忍但绝对有效的手段。
图穷匕现,拯救国家安危。
鱼肠带剑,报效知遇之恩。
政客买凶,以图权倾朝野。
江湖仇杀,得逞一时之快。
许多年以前曾有人编排英雄谱。却没有当时公认第一杀手娄明空的名字。
因为在人们的印象中,杀手为了杀人无所不用其极,武功却在其次。而且杀手杀人的手段绝不公平,不免为江湖中人不齿。
娄明空大怒之下连刺杀英雄谱上十八位英雄,然后自篆杀手录。他自然是排在第一了。
他的确应该是第一,那英雄谱上的十八个人无论那一个都是惊天动地的人物,却全死在他的暗杀下,而娄明空却毫发无伤。
杀手也许武功不高,却是绝对可怕的。
我问你,如果现在重编杀手册,什么人可以排第一?
黑光头陀埋伏水下七日七夜,然后一举格杀从桥上走过的刀大师……
他不行。
红线婆婆化身万千,精通易容之术,也许你身边最亲近的人就是她装扮的,会突然给你一击……
她也不行。
东瀛据说有一种忍术,人可以化身为任何形状,也许你打开一个看似空空的米口袋也会发现那其中藏着一个忍者……
旁门左道罢了。
还能是哪一个?
不,不是一个。现在的江湖中,只有二个人是杀手中的极品。
哦?文无第一,武无第二,竟然有两个……
这不是武道,他们只是杀手。
是谁呢?
一个是:虫。
这我知道,虫大师手下的杀虫组织专杀贪官,据说把要杀的人名字悬在五味崖上,却也绝不落空。让天下贪官闻风而逃,不敢轻敛民财。虽是杀手,却做的是大侠的行为,当得起第一杀手的名号。却不知另一个是谁?
鬼失惊。
鬼失惊???好怪的名字。我怎么从来没有听说过?
真正的杀手都是无名的。你知道明将军吗?
明将军权倾天下,谁不知道!
鬼失惊就是明将军手下最可怕的人。
明将军手下最历害的当然应该是和将军齐名六大邪道高手的水知寒水大总管呀?!
水知寒智计绝高,寒浸掌更是绝妙天下。但要说到杀人的犀利,还是鬼失惊更胜一筹。
鬼失惊到底是什么样的人?
鬼失惊已很少出手了,但他的二十八个弟子暗合天上二十八星宿,已是将军手上的奇兵。
呀!你说的是星星漫天。
不错,说得就是星星漫天。
月照。
风起。
树林中千叶齐舞。
而此时,明月清风下。
楚天涯与封冰面对的就是明将军手下最犀利的杀人组织。
星星漫天。
来的人想必是来接应商晴风的。
明将军誓杀魏公子而后快,星星漫天见了封冰自然要暗下毒手。
从来没有人能躲过星星漫天的一击必杀,刚才要不是对方误算了地利,且也料不到楚天涯有那么高的武功,现魏公子手下的“冰”就已是个死人……
而现在,疾风驹已死,封冰受伤,楚天涯能躲得了星星漫天的追杀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