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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二回 丐帮问讯探良朋 心悬故国计除奸

李中柱道:“咱们怎办?”何令威道:“这样好不好,先到虎威镖局拜访孟老镖头,然后我再和你去丐帮分舵。”

李中柱道:“对,孟老镖头交游广阔,丐帮消息最是灵通,到这两个地方去走一转,说不定可以打探得到丁实的下落。”

李中柱作书生打扮,到了虎威镖局,镖局的人果然认不出他就是那天来过的绸缎店的小伙计。何令威从未来过,他们当然更是不知道他是谁了。

虎威镖局四大镖头之一的徐子嘉出来和他们见面,问道:“两位找谁?”

何令威先说出他的父亲名字,跟着说道:“贵镖局乔迁之喜,家父闻讯得迟,那口未能前来道贺,特地叫小辈来谒见孟老镖头,谨致歉意。”

徐子嘉隐约知道一点何仲容和孟霆的交情,沉吟半响,说道:“两位请进,暂坐一会。”何令威见他似有犹豫之色,不解是何原故,好生纳罕。

两人在客厅坐了许久,未见孟霆出来。李中柱道:“不知孟老镖头是另有要事,还是不愿接见客人?”

何令威道:“不会的,我爹和孟老镖头的交情非比寻常,他知道是我来了,一定会见我的。”

刚刚说到这里,果然便听得有脚步声从里面走了出来。来者正是孟霆。

孟霆认出了李中柱,心里暗暗吃惊,但脸上神色却是不露,笑道:“原来你们是相识的好朋友,我还不知道呢。好,请进里面谈吧。”他没有说出李中柱的姓名来历,众人只道李中住是孟霆相熟的晚辈,当下也就散了。孟霆将他们请入静室,说道:“李兄,你是来打听丁老板的消息吗?”

李中柱说道:“正是。”当下将那晚在丁家的遭遇告诉孟霆,跟着说道:“那晚丁香主赶回城里,通知绸缎店的伙汁逃避。如今他的店子已被封了,他的下落却还未知。”

孟霆说道:“我正要告诉你,丁实的下落我也不知,但他们绸缎店却有一个人在我这里。”

李中柱又惊又喜,说道:“是谁?”

孟霆说道:“你们跟我来。”双掌在墙壁一按,现出—道暗门,进了暗门,走下地道,地道下面有个小小的房间,何、李二人跟他进去,只见床上躺着一个人。孟霆别亮油灯,说道:“刘兄,有朋友来看你啦。”

原来这个躲在地窖养伤的人就是李中柱曾经和他打过交道的那个绸缎店的二掌柜,姓刘名鸿。

刘鸿“啊呀”一声,坐起身来,说道:“李公子,原来是你,我们的丁老板呢?”

李中柱道:“我正是来找你打听他的消息的,你的伤未好,别客气。”

刘鸿说道:“我的伤已经好多了,我是店子被封那晚和丁老板失散的。”

当下刘鸿说出他的遭遇。

“那天晚上,丁老板回来,匆匆忙忙的把伙计遣走,最后就只留下了我一个人。”

李中柱道:“你为什么不赶快走呢?”

刘鸿苦笑道:“我是帐房,店子里的来往帐目,都是我经手的。人家欠我们的我们可以不要,我们欠人家的日后总得设法还清人家才是。我们是老字号,生意也做到很大,要把全部帐簿带走是不可能的,只能把欠人家的帐目赶快抄个清单,这清单好长,变成了一本新帐簿了。”孟霆赞道:“在这样紧急的关头,你还紧守商德,当真令人佩服。”

刘鸿接着说道:“还有更紧要的事情,丁老板和总舵的来往书信,以及任何足以连累朋友的白纸黑字,都得烧掉。

“正当我们把一切应当处理的事情都处理好的时候,来封铺的‘官兵’亦已来了。

“丁老板和我从后门冲出,逃跑中我中了一枝冷箭。

“我说丁老板你赶快走吧,我不能连累你。这帐簿你拿去。怎样说丁老板都不肯依。这时我们已躲入一条小巷,正在我要把帐簿拿出来交给丁老板的时候,已有两个鞑子军官追来了。

“这两个鞑子军官竟是高手,我本领不济,又受了伤,帮不丁老板的忙。丁老板发急喝我,他说:‘我是香主,你必须听我命令!走得一个就是一个,难道你要咱们都死了没人给总舵报讯吗!’他下了命令,我不能不负伤逃跑了。可怜他为了掩护我,独力拦阻那两个军官。他,他——”李中柱心头“卜通”一跳,连忙问道:“他怎么样了?”

刘鸿说道:“他被斫了一刀。我看见他的衣裳都已被鲜血染红,还在浴血苦斗!”

李中柱只道丁实已遭不幸,此时听说他被斫了一刀。虽然吃惊,情况总算不如他想象之坏,稍稍松了口气,问道:“后来呢?”

刘鸿神色黯然,说道:“当时我本想跑回去和他生则同生死则同死的,不料跑了几步,伤口疼痛,力已难支,我摔了一跤,迷迷糊糊的就晕过去了。

“迷迷糊糊中,似乎有人将我背起。但不久我就人事不知。待到醒来,已是第二天的清晨,那人把我放在虎威镖局的后门。当然在我初初醒来的时候。还不知道这是什么地方,是什么时分的。”

孟霆说道:“我有早起的习惯,每天一早,就打开后门出去散步。这天我发现刘掌柜躺在石阶底下,手里还牢牢抓着那本帐簿。”

何令威诧道:“如此说来,那人竟似乎知道老伯这个习惯。”

孟霆笑道:“可不是吗?不过也幸亏刘掌柜手里拿着绸缎店的帐簿,我才知道他是丁老板的掌柜。

“幸亏那时东方还正在吐出鱼肚白,后巷没有一个行人。戎马上把刘掌柜抱回去,将他藏在这间密室。这事除了我的大徒弟归伯奎、副总镖头徐子嘉和我的两个儿子之外,没人知道。”

李中柱放了一点心,说道:“既然有人救你,想必也会有人救丁香主的。”

刘鸿叹口气道:“但愿如此,但丁老板已是受了伤的,我委实担心。”

李中柱道:“我们正准备到丐帮分舵打听消息,丐帮耳目众多,如果我们找到陆帮主,想必能够查出他的下落,过两天我就把消息带回来给你。”

刘鸿说道:“刚才我听得外面似有吵闹之声,是不是发生了什么事?”

孟霆道:“斑建侯荐一个镖师给我,我没答应他。这件事已经应付过去了,你放心吧。”

刘鸿疑惑不定,说道:“班建侯?他可是完颜长之的‘王府’总管啊!莫非他们已经知道我藏在这里,派一个人来打听虚实的?”

孟霆道:“你莫多疑,我仔细听了他透露的口风,他只是想混进我们的镖局,并没知道你的事情。”

刘鸿兀是放心不下,说道:“孟老镖头,多谢你给我悉心调治,我的伤已差不多好了。我想今晚溜走,我有一个亲戚——”

孟霆说道:“不,不,你不要担心怕连累我。最少你要走也该在得到了你们丁老板的确实的消息之后才走。”好不容易才劝得他安心留下。

何令威道:“刘大叔,我们和你一样,都是急于知道丁香主的消息。事不宜迟,我们现在就去丐帮打听。”

丐帮分舵的地址僻处城西,何令威和李中柱到了那个地方,只见满口荒凉,周围有苇塘环绕,走过一片野草丛生的荒地,发现有间古老大屋,后围塌了一堵墙,风吹过来,扑鼻一股肉香。

何令威道:“是这里了。”两人从后园缺口进去,只见有四个叫化子围着一堆火在那里大碗酒大块肉的吃喝。

一个叫化子瞪着眼睛注视他们,另一个叫化子道:“唔,这狗肉的滋味当真不错。你们来做什么,是不是想吃狗肉?”何令威忽地把衣裳撕烂一幅,上前唱了个喏。

何令戚这一个突如其来的举动,和他同来的李中柱莫名其妙,但那四个叫化子却是耸然动容,不约而同一齐站了起来。

原来丐帮的规矩,帮中弟子必须穿破烂的衣裳。即使是一件新衣,也要故意打上破绽的。但何令戚临时才把衣裳撕烂一幅,却不一定表示他是丐帮弟子,但至少也是和丐帮大有关系的了。

为首的一个老叫化还了个礼,朗声唱道:“手拿打狗棒,背上乾坤袋,走遍五湖四诲。借问客从何处来,曾在蓬山几多载?”

叫化子随身的两件东西,一是防备恶狗的竹棒,称为“打狗棒”,一是讨米用的布袋,称为“乾坤袋”。弟子在帮中的级别,就按所背的布袋多寡而定,从一袋到九袋,背上九个布袋的就是帮主了。不过这是正常情形下一般的规矩,碰上特别的情形,例如有秘密任务须要掩饰身份的时候,当然用不着作叫化子的打扮。丐帮弟子不是在外面走动的时候,当然也不一定要拿“打狗棒”和背“乾坤袋”。

老叫化因为摸不清何令威是本帮弟子还是和本帮有甚渊源,故此用这四句歌词问他。问他若是本帮弟子的话,到底是几袋弟子,曾在本帮多久?若然不是本帮弟子的话,也须说明来历。按照规矩,何令威应该预先答第一个问题,待对方的疑问解除之后,再说本身来历。何令威想了片刻,也编出四句歌词来唱道:“曾在蓬山住八年,非僧非道亦非仙。此身跳山三界外,只缘曾到九重天!”

何令威是前任丐帮帮主武士敦的弟子,他是刚刚离开师门的,尚未正式加入丐帮,是以只能含糊其辞,如此回答。意思即是我并非丐帮弟子,但和本帮发生关系也有八年了。我暂时不入丐帮,那是因为我曾侍奉过帮主,帮主特别准许我这样的。帮主背九袋,“曾到九重天”即是曾经在过帮主身边,亦即是帮主一个极为亲近的人的意思。

何令威信口编出的歌词,当然不能把他这特别的身份说得清楚。这四个叫化子一时间未曾想到本帮还有一个已经退隐多时的前任帮主,不觉都是大为惊诧,想道:“这小子不知是什么来历,要是他曾在本帮八年,又曾是接近帮主的人,为何我们都不知道?”

那老叫化忽地打了个口当,屋内突然窜出四条恶狗,四个叫化子一齐叫道:“啊呀,不好!我们吃狗肉,马上就有恶狗来给它的同类报仇了。”他们把手上的“打狗棒’抛下,登时各跑一方,逃避恶狗。

说也奇怪,这四条恶狗,不去追逐别人,却都朝着何令威扑来。李中柱取出暖玉萧,正要上去帮他驱逐恶犬,何令威叫道:“李兄切莫上来,让我一个人对付。”说话的当儿,已在地上拾起一根竹棒。

李中柱瞿然一省,心想:“恶狗一定是有人故意放它们出来的,它们不咬旁人,只咬何令威,莫非就是这里的主人要试试何令威的功夫?我不懂得丐帮规矩,还是让他对付为妙。”他料想何令威也对付得了这四条恶狗,于是退过一旁,乐得袖手旁观。

说时迟,那时快,只见四条恶狗,分别从东南西北四方向何令威扑来,竞像训练有索的武士,懂得采用分进合击的战术,联手围攻敌人似的。

何令威滴溜溜一个转身,旁观的叫化子尚未看清楚,他已从群狗猛扑之下倏地窜过一边。于是转了几转,转眼间四面八方都是何令威的人影。那四条恶狗咬不着他,给他引得东赶四逃,霎时间“阵形”也就乱了。

其中一条最凶恶的狼狗似乎是沉不住气,忽地四脚腾空,疾似离弦之箭,朝着何令威当头扑下,张开大口就咬他的喉咙。

何令威喝道:“给我倒下!”那条狼狗应声倒下,但迅即又跃起来,三起三伏,终于躺在地上只有喘气的份儿,动也不能动了。这三起三伏,疾如电闪,旁观的叫化子只见何令威的竹棒青影晃动,连他的手法都看不清楚,那条恶狗已是给他打了三棒。不过虽然看不清楚,却也知道这是“打狗棒法”了。

说时迟,那时快,又是一条恶狗扑到了何令威面前。另外两条恶狗跟在后面,还有少许距离。何令威举起竹棒一挥,这次他似乎是有意让那些叫化子看清楚他的棒法。那根竹棒平直伸出,正好托着那条恶狗的腹部,信手一挥,那条恶狗飞出数丈开外。

屋内一个小童跑了出来,叫道:“打狗也看主人面,你为什么打死我的龙儿?狮儿、豹儿,上去咬死他,咬死他!”

何令威笑道:“别慌,别慌,你的狗没死!”话扰未了,那条叫做“龙儿”的狗果然就爬了起来,摇着尾巴,欢迎它的小主人了。

何令威这一手打狗的功夫,登时令得那四个叫化大为佩服,要知打狗不难,难的是打得恰到好处。这条恶拘被他挥出数丈开外,居然并没受伤,正是一招十分高明、功力也差不多达到炉火纯青的“打狗棒法”。那四个叫化子自问都是远远不如。

那小童破梯为笑,说道:“原来果然没死,这位大哥,我错怪你了。唉,狮儿、豹儿……”那两条名唤“狮儿”、“豹儿”的恶狗,在他的指挥之下,明知何令威的厉害,却都已拼了命似的向他扑咬,这小童想阻止也来不及了。

何令威笑道:“不用担心,它们伤不了我,我也不会伤了它们。”竹棒横扫,两条恶狗同时仆地。说也奇怪,只见它们浑身发抖,就像人患了发冷病一样。原来是给何令威的竹棒戳着了它们关节的筋脉。虽没受伤,再要咬人已是不能。

那四十叫化子不约而同的叫起来道:“好一招棒打双獒!”其中一个老叫化走过去给那两条拘搓揉足部,一面搓揉,一面说道:“成哥儿,快叫你爹出来,这位大哥是本帮……”

话犹未了,只见一个背着九个布袋的老叫化和一个年约五旬的粗豪汉子并肩走出,那小童叫道:“爹爹和武叔叔来啦。”

那三个年轻的叫化子不认识那个小童叫做“武叔叔”的人是谁,那个年纪最大的叫化却已上前拜倒,说道:“武长老,你老人家是几时来的?”原来这个“武叔叔”就是何令威的师父武士敦了。他来到丐帮分舵已有两天,不过,除了帮主父子之外,其他丐帮弟子还未知道。

何令威大喜道:“师父,你老人家果然是在这儿。这位李大哥是檀大侠的高足。”两人一齐上前参见。

武士敦笑道:“我知道,我和李世兄早已会过面了。”

李中柱一看,武士敦果然就是那晚在天坛暗地里帮忙他们脱险的那个“御林军军官”,连忙向他道谢。

武士敦笑道:“我和你的师父是兄弟般的交情,那晚不是为了你,我还不会到天坛去呢。不过那晚的事,你大概还是觉得很奇怪吧?一个金虏的御林军军官,竟然会在暗中帮你的忙。”

李中柱道:“是啊,真是意想不到。不过我在见着了何大哥之后,也已知道是武伯伯了。”

武士敦道:“咱们一同进去吧,我慢慢告诉你。”

说话之间,一行人已是进入客厅,坐定之后,武士敦笑道:“你和李世兄一起来找我,大慨还有别的事吧?”

何令威道:“不错,我们已经到过虎威镖局,见着鸿福绸缎店那位刘掌柜了。不过丁老板可还未知下落……”

活犹未了,已听得陆昆仑说道:“这件事我正要告诉你,你等一等。”说罢,走进内堂,过了片刻,和一个中年汉子一同出来,这汉子正是以绸缎店老板的身份作为掩护的长鲸帮香主丁实。

丁实身上的伤尚未痊愈,精神却是很好,见了李、何二人,高兴自是不在话下。

丁实把那晚遭遇的说了出来,李中柱这才知道,原来他和那个刘掌柜都是丐帮的弟子救的。

陆昆仑道:“我和武长老见面之后,早已料到丁老板的绸缎店可能会有麻烦,是以我振了几名得力的弟子暗中帮助。幸好那晚鞑子的御林军高手,差不多都跟完颜豪到天坛去了,派遣来查封铺子的官兵,不过是些二流角色。本帮的弟子在那条小巷里杀了围攻丁老板的两个军官,把丁老板救回这里,那位刘掌柜则送往虎威镖局。”

武士敦跟着给他们解释:“本帮分舵的所在之处必须保守秘密,那位刘掌柜虽然是同道中人,但他并非长鲸帮的香主,救他的本帮那个弟子也还未曾弄清他的身份,按本帮的规矩,只能送到他们可以信赖的朋友家里。”

陆昆仑接着说道:“现在一切都弄清楚了,自是可以无须顾虑了。过西天我派人去偷偷把刘掌柜接回来,免得连累了孟老镖头。”

武士敦笑道:“好了,现在该说到我的事了。李世兄,你一定觉得奇怪,我为什么会变成了金国的御林军军官,那天晚上我在完颜豪的身边,何以又不动手杀他呢?”

李中柱道:“武大侠想是恐防打草惊蛇,杀了一个完颜豪也没有什么大用。”

武士敦道:“这当然也是其中一个缘故。另一个更重要的原阿,我是要让金国的皇族内乱。这次我来大都,探听到一个秘密,完颜长之意欲篡位,而完颜豪就是怂恿他的父亲篡位最力的一人。”

何令威又惊又喜,问道:“师父,你是怎么知道这个秘密的?”

武十敦道:“二十年前,我忏经在金闰的御林军中混过,也交了几个正直的朋友。你要知道金国的军官之中也有好人,并非完全和完颜长之一鼻孔出气的。他们之中甚至还有同情咱们汉人,反对他们本国的肆意侵略的呢。”

何令威点了点头,说道:“弟子明白。武林天骄檀大侠是李大哥的师父,他还是金国贝子的身份呢。”

武士敦继续说道:“在丁香主家里出事的前一晚上,我就换了金国御林军军官的服饰,偷入完颜长之的‘王府’了。我本意是想探听金国的军事秘密,同时也想偷会我以前在御林军中结识的那几位朋友,想不到他们准备如何进攻宋国,如何对付义军的计划我没探听到,却偷听到了他们密谋篡位的计划。还有他们要去捉丁香主和李世兄的事也给我知道了。”

李中柱笑道:“噢,原来他们已经知道了我是那个绸缎店的小伙计。”

武士敦道:“那日你在虎威镖局用‘穴道铜人’图解上的惊神指法’点了野狐安达的穴道,完颜豪早已起疑心了。当今之世,精通惊神指法的只有你的师父和他的父亲,最初他还疑心是你的帅父亲自来呢。后来和他父亲一说,他父亲说如果是你师父点的穴道,以他这点功力,决计无法解开,因此他料想你一定是武林大骄的弟子。正因为他们父子对你不敢轻视,所以那天晚上,才要出动了任天吾和沙衍流这两个人在他们这边可算一等一的高手到丁家捉人。嘿嘿,你师父和我是兄弟般的交情,我知道了此事,焉能不管?恰好你和任姑娘那天晚上,又误打误撞,撞进了天坛,省得我在外面动手打草惊蛇,这可真是再妙不过了。”

李中柱道:“有一事我尚未明,何以那天晚上,完颜豪和他的一部分得力手下却躲在天坛,而不是到丁家去拿人呢?”

武士敦道:“这就和他们父子的密谋篡位的计划有关了。‘天坛’是全国的皇帝每年元旦那天必定要去‘祭天’的地方,你们想必已经知道?”

李中柱道:“这和他们的密谋篡位又有何相干?”

武士敦道:“按规矩天坛每年必定要修葺一次,不管有没有损坏,都要派人去视察、整理和打扫的,若有需要兴工修建的地方,就必须马上动工。时间大都是选择每年的冬季,大概是在元旦前四十九天之内,由‘钦天监’择好吉日,派出钦差大臣去专门处理这一件事。这个钦差大臣必须是皇室的人。”

李中柱道:“噢,我明白了。完颜豪求得了这个钦差大臣的差使。”

武士敦道:“不错,他对这个差使是深有用心的。天坛乃是‘圣地’,除了他以钦差大臣的名义和他所率领的随从之外,别的官儿都不能进去。他要找些什么人来和他商量大计,天坛里面,就是一个最好不过的开会地方。胜于在他的‘王府’聚众商议多了。”

李中柱道:“原来如此。丁家在天坛附近,他于是顺便派遣手下到丁家抓人。其实最主要的目的,他还是要借天坛这个地方作密商的处所。”

武士敦道:“你说的不错,不过他对捉人之事也还是非常重视的。因为完颜长之最顾忌的就是你的师父,你是武林天骄的徒弟,他也害怕你是奉了师父之命,跑来大都,刺探他们的秘密。”

李中柱笑道:“我师父对本国国事当然还是很关心的,不过他可从没想到完颜长之父子会有这样大的野心。”

武士敦道:“古往今来,凡是枭雄之辈,定必多疑。何况他们图谋如此大事!当然是要尽可能的防范一切可疑的人了。”

“那天晚上,完颜豪用的是双管齐下之策,一面派遣任天吾、沙衍流率领武士到丁家拿人,一面在天坛和心腹手下密商大计。任、沙二人是他们这边一等一的高手,只要你的师父不在丁家,他以为你们定然一网成擒,却想不到还会给你们闯进了天坛。”

何令威道:“他们父子准备如何篡位?师父已经知道了么?”

武士敦道:“完颜豪和心腹武士密商的结果,准备在明年元旦金国皇帝在天坛祭天之时,将他刺杀。陪同皇帝祭天的大臣也同时一网打尽。”

陆昆仑笑道:“这个计划倒真是毒辣,能够陪同皇帝祭天的大臣,当然也是忠于皇帝的心腹臣子了。这样一网打尽,省得他们父子一个个派人行刺。”

何令威笑道:“鞑子自相残杀,对咱们来说,这可是一件大大的‘好事’了。”

武士敦若有所思,半响说道;“此事对咱们是有利还是有害,我可还没有想得通透呢。我要把这消息赶紧设法送到金鸡岭去,听听笑傲乾坤和蓬莱魔女的意见。李世兄的师父,说不定也会来到大都,但愿我能够很快的见到了他,也和他商量商量。”

何令威一时想不明白,说道:“咱们义军是要把金寇驱逐出去,恢复国土的。他们自相残杀,难道还有对咱们不利之处吗?”

李中柱则是惊喜交集,说道:“我的师父也要来么?武大侠,你可是在来大都之前,曾经和他见过?”

武十敦先答复李中柱的问题:“我这次潜入大都,正是和你师父商量的结果。详细情形,慢慢我告诉你。”跟着回答徒弟的疑问。

“不错,按普通的情形而论,鞑子自相残杀,应该是对咱们有利。但现在的情形却有点不同,是利是害,我也未敢就下结论了。”何令威道:“有何不同?”

武士敦道:“因为还有蒙古鞑子。蒙古在西征获得大胜之后,国力之强,已是远超金、宋,他们的计划第一步是灭金,第二步就是灭宋了。而金国现在所占的地方,大部分也是咱们汉人的地方。蒙古入侵,女真族的金国鞑子皇帝固然要被推翻,汉族的百姓和女真族的百姓也要同受其害!”

武士敦继续说道:“蒙古内部的王公大臣也分为两派,一派主张联宋来金,一派主张联金来宋。当然这不过是策略上的先后问题而已,它在联甲灭乙之后,回过头来还是要把甲吃掉的。”

陆昆仑道:“不错,这事我也听到一点风声。上个月江南的武林盟主文逸凡托人捎信给我。说是南宋在临安的小朝廷正在商景与蒙古秘密联盟。不过韩丞相则主张和金国讲和。”

武土敦道:“就目前的形势来说,蒙古内部也是主张联宋灭金这派较占上风。但联金灭宋这派的首脑人物却是蒙古大汗自己。”

李中柱道:“蒙古的大汗即是皇帝,何以他的主张反而落在下风?”

武士敦道:“蒙古现在最有权力的人,不是做大汗的察合台,而是做元帅的拖雷。他是主张联宋灭金的。不过拖雷这个人不但能征惯战而且甚有智谋,他虽然主张联宋灭金,另一方面他对金国的当权人物也还是曲意笼络的。他绝不会让金国知道他的真意。”

陆昆仑大为佩服,说道:“武长老,我只道你隐居深山,不问世事,谁知你对蒙古的内情,竟是了如指掌!”

武士敦道:“这些年来,我曾去过几次蒙古,最近一次是三个月前的事,在和林碰见了武林天骄檀羽冲,这才知道他在蒙古的时候比我更多。他有一个朋友上官复,以前还曾经做过龙象法王的副手呢。上官复是辽国人,他为了图谋复国,跑到蒙古去。后来给龙象法王察破他的身份,他才逃出和林的。(上官复的故事,详见拙著《挑灯看剑录》。)我所知道的这些事情,大半是他们告诉我的。”

李中柱问道:“我的师父可曾说过什么时候回来?”

武士敦道:“当时他对我说,他还有一件未了之事要在蒙古多留十天半月,如今刚好是我来到大都半个月的日子,大概他也就快来了。”接着说道:“可是在你的师父未来之前,拖雷的一个密使却先来了,这个密使是奉命求见完颜长之的。那一天正是虎威镖局开业那天。”

李中柱想起那日的事,说道:“怪不得那日完颜豪匆匆赶回家去,原来是要去陪同父亲会见那个蒙古使者。”

武士敦道:“完颜长之图谋篡位,背后的靠山就是拖雷。当然,拖雷答应支持他做金国的皇帝,用意不过是想削弱金国的国力,好让他的灭金计划能够提早完成而已!”众人想不到内情竟是如此复杂,不禁相顾骇然。

李中柱道:“师父来到,那就好了。”

何令威道:“师父,你老人家还有什么吩咐?”

武士敦道:“虎威镖局孟老镖头那儿我设法和他联络,你先回去吧。有事我会派人通知你的。”

何李二人向陆帮主告辞,走出丐帮分舵,此时才是中午时分。

李巾柱道:“何兄,你先回家,省得你爹担心。”

何令威道:“为什么?”

李中柱道:“我本来是住在师父奶妈的家里,后来我搬到丁实家中,曾对她说过,过几天就回去看她的。如今一晃眼已过了十来天了,她对我好像慈祥的祖母一般,我想我也该去探望她了。”

何令威笑道:“你也是想去打听你师父的消息吧?”

李中柱道:“不错。师父若然来到大都,必定会到奶妈家中的。”

何令威道:“既然如此,我和你一同去。一来我也想谒见令师,二来咱们一起来也该一起回去。否则我—个人回去,爹爹就更要担心了。”要知武林天骄的奶妈,如今已是完颜长之“王府”的下人,何令威怕李中柱一人遭遇意外,自是放心不下。

武林天骄那个奶妈年纪六十多岁,丈夫已死,只有一个儿子。武林天骄离家之后,檀家不再要她。完颜长之知道此事,一想他们母子或者还有可资利用之处,于是假作慈悲,叫府中总管收留他们母子。

奶妈的儿子在完颜长之的“王府”充当园丁,不过却不是在“王府”居住,而是住在花园外面的一问简陋的仆人房子。

李中柱带领何令威到了奶妈的住所,奶妈喜出望外,唠唠叨叨的问个不休,对何令威也是大表欢迎,说道:“你们两位要是不嫌我这地方简陋。请在这里住下。何相公,你不知道,他的师父虽然是贝子身份,对我可是挺好的,长大了也从来不端主人的架子。前几年他曾回来过一次,他不住在家里,也曾在我这儿住过一晚呢。”

李中柱道:“这位何相公是本地人,我正是住在他的家里。多谢你老人家的好意,我不想打扰你了。”

奶妈大为失望,说道:“那么你们最少等到我的儿子回来再走吧。何相公,你是住在城里还是城外?”

何令威道,“我是住在西山的。”奶妈更为失望,说道:“住在西山,路远一些。我不敢强留你们了,但请让我给你们弄一顿午饭,你们吃过才走吧。”

李中柱笑道:“你老人家不用费神,我们是吃过午饭来的。我想向你打听—件事情。”

奶妈道:“什么事情?”

李中柱道:“这位何兄是我的好朋友,有话不用避忌。刚才你说起我的师父,我听说他最近要来大都,不知他已经来到没有?”

奶妈眼睛一亮,说道:“真的吗?我可真是挂念他呢,不过我想他大概还未来到,要不然他一到就会来看我的。”

李中柱道:“我在你这里住过几天,不知‘王府’的人知不知道?我走了之后,有人来查问过吗?”

奶妈说道:“有谁还会理会我这老婆子呀?我在这里住了十多年,最初还偶尔有‘王府’的人来看我,第二年开始,就一直没人来了。你放心,你叮嘱过我不可告诉外人,我虽然是老糊涂了,也不会胡乱说出去的。‘王府’的人,我更不会让他们知道。”

刚说到这里,忽听得屋子外面有人说话,一个说道:“是这间屋子吧?”一个说道:“总管告诉我是后园左角第三间泥屋,大概不会错的。咱们进去看看。”声音竟似熟人!

李中柱大吃一惊。原来这两个人不是别人,正是完颜豪和任天吾。李中柱连忙和奶妈悄声说道:“来的是小王爷,我们不能让他看见,借个地方躲躲。”奶妈一指柴房,说道:“昨天刚好买了几担柴,你们躲在柴堆后面,我来应付。”

他们刚刚把身藏好,两扇板门“砰”的一声给人踢开,完颜豪和任天吾进来。

奶妈吓得直打哆嗦,颤声说道:“我们是穷家破户,什、什么东西也没有的。你,你们是——”李中柱在柴房里听得偷笑:“想不到她还装得真像。”

任天吾又是好气,又是好笑,说道:“老婆婆,你睁开眼睛瞧瞧,这位是小王爷,你竟敢把我们当作强盗吗?”

奶妈说道:“你说什么,我耳朵有点背风,听不清楚。”

任天吾大声在她耳边喝道:“这位是小王爷,知道了吗?”

奶妈这才“卜通”地跪下去,说道:“老婆子无知,小王爷恕罪恕罪。”

完颜豪笑道:“不知不罪。老婆婆,我们王府对你好不好?”

奶妈说道:“好,好。我们母子多蒙王府收留。”

完颜豪大声说道:“你知道好就好,那你可要对我说实话啊!”

奶妈道:“小王爷要我说些什么?”

完颜豪道;“听说檀贝子已经回来了,你见过他么?”

奶妈吃了一惊,心想:“果然又是来查问檀贝子的。”佯作惊喜交集而又听得不大清楚的样子说道:“你说什么,檀贝子,他、他回来了吗?”完颜豪道:“是呀,他回来了,你——”奶妈叫道:“他回来了?他在哪里?”

完颜豪眉头一皱,大声说道:“他在哪里,我正是要问你呀!”

奶妈说道:“唉,我以为你要告诉我他在哪里,谁知你是问我。我怎么会知道?槽贝子若是回来了,当然先去拜访王爷,怎会到这破屋子来看我这个老婆子呀?”

完颜豪道:“你是他的奶妈呀,他父母早已双亡,唯一的亲人就是你了,怎会不来看你?“怕她听不清楚,这话说了两遍。

奶妈苦笑道:“他是主子,我是奴婢。小王爷,你这样说,我这个苦命的老婆子可是担当不起。就算他还记得小时候吃过我的奶,只怕也以为我已经死了。”

完颜豪道,“看来这老婆婆只怕真的不知,咱们是白走这一趟了。”

任天吾低声说道:“我看这老婆婆却似有点奸诈,你再向她打听那个姓李的小子。给她一点甜头。”

完颜豪笑道:“对,利诱威胁必须双管齐下才行。”他只当这个奶妈真的耳聋,听不见他们小声说的诡计。当下拿出两锭元宝,放在奶妈的面前,大声说道:“你瞧这两锭大元宝,每个重五十两,两个就是一百两了。一百两银子,够你过下半世的啦。你要不要?”

老婆婆摇了摇头,说道:“无功不受禄,我老婆子纵然贪财,也不敢无原无故受小王爷的银子。”

完颜豪笑道:“我要向你打听一个人,你老老实实告诉我,这银子就是你的了。”

奶妈道:“什么人?”

完颜豪门讲指划在她面前将李中柱的形貌仔细描绘一番,说道:“这人姓李,我知道你一定见过他。他在什么地方?”

奶妈装作好不容易才听懂之后,说道:“小王爷,你说的这个人是什么人呀?我从来没见过!”

完颜豪皱眉说道:“你再想清楚—点,不要骗我。”随即拿出一管玉箫,说道:“这个人是檀贝子的徒弟,他有一管玉箫,和这管玉箫差不多模样的。”

奶妈“啊呀”一声,说道:“小王爷,你开玩笑了。”正是:

老妇亦能分善恶,为持正气作痴呆。

欲知后事如何?请听下回分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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