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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回 王府阴谋图篡位 天坛禁地动干戈

说到“一刀两断”这四个字,任红绡猛的—刀,就向面前的一个武士疾劈过去,好像要把一口闷气,发泄在他身上一样。

这武士一来是不敢和任红绡拼命,二来他知道任红绡是完颜豪所要的人,也是没有这个胆量杀她。见她来得凶猛,只好侧身一闪。任红绡冲出了包围圈,和韩佩瑛会合。

两人会合后,形势比较好些,但想闯出院门,却还不能。

谷啸风、李中柱蓦地发动攻势。李中柱的一对判官笔左插花右插花,笔尖所指,都是任天吾的要害穴道,谷啸风剑尖抖起七朵剑花,使出了“七修剑法”的精妙招数,任天吾饶是武功高强,亦是不禁心头一凛,心道:“这小子不但少阳神功比我高明,七修剑法也是在我之上。”

谷、李二人趁着任天吾心神不定,倏地抢攻,把任天吾迫退几步,立即就冲过去。剑光笔影之下,只听得“哎哟、哎哟”之声此起彼落,三名武士给李中柱点着了穴道,两名武士被谷啸风的七修剑法所伤,另外一名武士则接连着了韩佩瑛的一剑和任红绡的—刀,登时毙命。那五名受伤的武士,也都倒了下地,

任天吾大惊之下,叫道:“来人呀!”叫声中身形疾起,一爪向谷啸风的背心抓下。他的七修剑法和少阳神功虽比不上谷啸风那样高明,但他几十年功力,却是非同小可,别的本领,则是远在谷啸风之上。谷啸风反手一剑,给他以“弹指神通”的上乘内功弹着虎口,青钢剑儿平掌握不牢。李中柱唰唰唰一连三招“惊神笔法”,和谷啸风联手,这才把任天吾的攻势阻遏了。

不过,任天吾虽然缠上了谷、李二人,他的女儿和韩佩瑛却已是冲出去了。

此时大队官兵早已破门而入,正在丁家扦处搜索。

这天晚上,无月无星,还时不时有点零星骤雨,是一个相当坏的天气。官兵各处搜索,忽地屋顶上一缸热油泼下来,把七八个官兵烫得皮开肉烂。这人乃是丁实。

一个军官叫道:“正主儿在这里了,快来人哪!”也幸亏有他这么一叫,攻入丁家的武士纷纷跑去丁实所在的西院,韩佩瑛与任红绡二人杀出大门,少了许多障碍。

谷啸风忙道:“李兄,你赶紧去帮忙丁老板突围,逃脱之后,咱们在那个姓何的朋友家里聚会。”

李巾柱道:“我理会得。”以进为退,双笔暴风骤雨般的向任天吾一口气攻了十七八招,将他迫退,这才飞身上屋。

谷啸风跟着向另一个方向逃跑,为的是要把敌方最强的任天吾引开,以利己方本领较弱的丁实能够脱险。

任天吾最担心的是谷啸风逃跑出去把他的假面具揭破,那时即使是在金京,他也不能冒充“侠义道”了。在利害相权之下,他果然放弃了李中柱这路,对谷啸风却是穷追不舍。

谷啸风忽地抓着两个军官,以大摔碑手法向他一摔,这两个军官在王府颇有势力,是任天吾认得的人,任天吾怕他们摔死,不敢不接下来。谷啸风迅即披上一件从官兵身上扯下来的号衣,乘黑逃出。任天吾放下那两个军官,谷啸风的影子已然不见。

可是谷啸风等人虽然都已逃出丁家,却还未能脱险。因为外面也还是有官兵围住的。

好在无月无星,谷啸风披上官兵的号衣,一时间倒是不容易给敌人发现。他在官兵丛中横冲直叫,找寻丁实他们。

忽听得西面有兵器碰击之声,有人喝道:“你这两个丫头碰上了找,还想跑吗?”

这人的喝声,震得谷啸风的耳鼓嗡嗡作响,黑夜中看不见这人是谁,但估量距离还在百步开外。谷啸风不禁吃了一惊,心里想道:“此人功力不在任天吾之卜,佩瑛和红绡只怕不是他的对手。”

当下谷啸风连忙向声音来处赶去。只见一个身材高大,头顶光秃秃的汉子,泼风也似的挥舞一根碗口大的掸杖,挡住了韩佩瑛和任红绡的去路。他那根禅杖使开,方圆数丈之内沙飞石走,其他的官兵都是插不进手来。

谷啸风飞身掠上,一招“白虹贯日”,疾刺过去,刀杖相交,“当”的一声,谷啸风的长剑给他荡开,虎口竟然隐隐作痛。

那汉子见谷啸风身披号衣,“咦”了一声,喝道:“你是谁?”谷啸风默不作声,唰唰唰便是连环三剑。他和韩佩瑛配合有素,双剑合璧,加上任红绡的两口柳叶刀,这才勉强抵敌得住。

那汉子喝道:“好,你这小子武功倒是不弱,但你要在洒家杖下逃脱,那还得再练十年!”禅杖抡圆,隐隐挟着风雷之声,谷啸风还不怎么,本领稍弱的任红绡已是呼吸不舒,娇躯有如一叶轻舟,已是在风浪中摇晃不定了。

谷啸风暗暗惊奇,原来这汉子使的竟是少林寺正宗的伏魔杖法。

原来这个汉子名叫沙衍流,乃是少林寺的叛徒,最近接受了完颜长之的礼聘,投身王府的。

沙衍流禅杖一立,当的一声,把谷啸风和韩佩瑛的两口长剑全都震开,杖尾一翘,指向任红绡膝盖的“环跳穴”。这一招伏魔杖法,虽然只是一招,却藏着三个不同的式子,当真是精妙之极。三人之中,任红绡本领最弱,登时给他攻得手忙脚乱。

谷啸风喝道:“休得逞强!”剑锋倏地倒卷而上,抖起了七朵剑花。这一招有个名堂,叫做“七星聚会”,正是“七修剑法”中的杀手。谷啸风冒险进攻,使这一招,乃是拼着与强敌两败俱伤,这才能够解救任红绡之危的。

沙衍流果然给他迫得回转杖头招架,只听得叮叮当当之声,宛如繁弦急奏,谷啸风虎口酸麻,倒退数步。沙衍流亦是身形一晃,斜踏一步,不敢太过轻敌强攻。

沙衍流“噫”了一声,喝道:“七修剑法,你这小子,莫非就是谷啸风么?”

谷啸风道:“不错,大丈夫行不更名,坐不改姓,我就是谷啸风,你待怎样?”

沙衍流哈哈一笑,说道:“很好,我正要拿你!”左臂挥袖成风,拂开韩佩瑛的青钢剑,右臂提起那根碗门般粗大的禅杖,一招“泰山压顶”,全力施展,向谷啸风的天灵盖就打下来。

忽听得一缕箫声,音细而清,俨若从空而降,虽然是在嘈嘈杂杂的乱军之中,这缕箫声仍是听得清清楚楚。

沙衍流吃了一惊,喝道:“来者是谁?”

说时迟,那时快,李中柱手持那管暖玉箫,已是如飞来到。玉箫一指,分点沙衍流的三处大穴。沙衍流回杖防身,李中柱的玉箫攻不进去,但沙衍流亦是吃惊不已,不敢强采攻势。

李中柱以箫代笔,一招绝妙的“惊神笔法”,把沙衍流吓退,随即冷笑说道:“你不认识我,也该认识我这管暖玉箫!嘿嘿,我的师父正要找你,有胆的你别走!”

沙衍流怔了一怔,说道:“你是武林天骄的弟子?”李中柱趁着他这一怔之际,连忙叫道:“任姑娘、韩姑娘,你们快走!这个少林寺的叛徒,自有我师父来对付他!”

沙衍流吃惊不已,暗自想道:“武林天骄若是真的来了,我可不是他的对手。这小子说的不知是假是真,但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原来他是曾经在武林天骄手下吃过大亏的,听到武林天骄的名字,已是心胆俱寒!

此时谷啸风等人的踪迹已给发现,从丁家搜索出来的一众武士,也都纷纷向这边跑过来了。任天吾也在这些人里面,他远远的先发一声长啸。

沙衍流听得任天吾的啸声,如释重负,他倏地跳山圈子,一面跑一面叫道:“任老大,你快来,咱们分头追敌。谷啸风这小子在这里,我留给你。”其实他是藉口去追韩、任二女,意图逃走的。

这晚无月无星,韩佩瑛和任红绡已是不知逃向何方,但谷啸风却不能不为她们担心,恐怕她们给沙衍流追上。当下说道:“李兄,你去保护她们,我抵挡任天吾。”李中柱道:“好的,沙衍流这厮害怕我帅父,我缀着他,谅他不敢行凶。但你对付任天吾可得小心了。”

谷啸风刺伤几名御林军,混入乱军之中,忽听得一个苍老的声音冷笑道,“谷啸风,你还想躲藏吗?跟我回去吧!”

原来任天吾已是来到他的身边,谷啸风身披号衣,黑暗中别的官兵认不得他,但却怎能瞒得过任天吾的一双眼睛。

谷啸风把号衣一抖,朝着任天吾搂头罩下,长剑在号衣掩蔽之下刺出,只听得“嗤”的一声,任天吾五指如钩,已是把号衣抓裂,喝道:“好呀,你还敢和我动手!”呼呼呼,三掌劈出,荡天谷啸风的剑尖,旁边几个官兵禁受不起他的掌力,都变成了滚地葫芦,登时一片大乱。

谷啸风正在危急,忽见寒光一闪,韩佩瑛突然在他身旁出现,一剑刺向任天吾的咽喉。

谷啸风又惊又喜,连忙说道:“瑛妹,你别顾我,你快走吧!”

任天吾冷笑道:“你这臭丫头来得正好,你们两个都别想跑啦!”

谷啸风见势危急,迫着突出盼招,剑掌兼施,欣身自进,剑刺任大吾的琵琶骨,掌劈他的胸膛。

任天吾沉肩缩肘,身随步转,“蓬”的一声,和谷啸风硬拼了一掌。

这一掌谷啸风乃是全力施为,用上了少刚神功,他的功力比不上任天吾,少阳神功却是比他高明。双掌一交,谷啸风腾腾的倒退数步,哇的一口鲜血吐了出来,但任天吾的一篛臂膀却也隐隐发麻,一时间竟然转动不灵了。

韩佩瑛连忙拉他逃跑,说道:“啸风,你怎么啦?”谷啸风道:“不碍事,我还可以施展轻功。表妹呢?”韩佩瑛道:“不知道,大概是逃出去了。”原来她是见谷啸风遇险,便赶忙来帮他的。匆忙之中,已是无暇顾及任红绡了。

任红绡在黑夜中突然和韩佩瑛失散,心慌意乱,只好不辨方向,自己逃跑,躲避追兵,逃跑中忽见前而有片树林。

任红绡心中一动,想道:“莫非我巳来到‘天坛’了?听说这是鞑子皇家的禁地,但管它什么禁地不禁地,暂时躲避追兵,这倒是一个好地方呢。”

原来“天坛”乃是皇帝用来祭天的地方,有“祈年殿”、“皇穹宇”、“圜丘”等等建筑,合称“天坛”。天坛周围方圆数里有历代栽植的柏树,形成了一片全是古柏的树林。皇帝每年到“天坛”一次或两次,农历年初一是必定要来祭天的,有时因为国内有灾荒发生,秋收时节也会来祈年殿祈祷五谷丰收。平常的口子,有卫兵看守。不过由于这是“皇家禁地”,就是没人看守也没百姓敢冒杀身之祸闯进去,所以设置的卫兵不过是例行公事而已,人数并不很多。古柏林方圆数里,防守当然是谈不上什么严密了。

丁家在天坛附近约四五里之处,任红绡曾听得丁实告诉她天坛的情形,此时无计摆脱追兵,人急智生,就趁着黑夜,悄悄的躲入柏林。心想官兵要入“天坛”这个禁地,大概最少也得先请完颜长之去请“圣旨”吧?那时我早已从另一面溜走了。

她躲入柏林,果然只见几个卫兵巡逻,根本就没发觉她。

不料正在她小心翼翼的前行之际,忽见火光一亮,一个人突然出现在她的面前。

任红绡大吃一惊,几乎疑心是昨晚的恶梦未醒。原来这个人不是别个,正是她昨晚梦见的完颜豪。

完颜豪左手拿着火折,右手拿着一把扇子,笑嘻嘻地摇着扇子说道:“任姑娘,原来是你,这可真是应了一句俗语:有缘千里能相会了!”

任红绡唰的一刀便斫过去,完颜豪火折熄灭,扇子轻轻一拨,把仟红绡的柳叶刀拨开,扔掉火折笑道:“任姑娘,你怎能这样无情无义,咱们过去不是要好得紧的朋友么?我对你可是日里夜里都在想念的啊!”

任红绡又羞又恼,低声骂道:“你这鞑子,谁和你要好?”唰唰唰,疾风暴雨殷的连劈数刀,完颜豪一把折扇倏合倏分,把她劈斫过来的刀招一一化解开去。笑道:“你爹爹已经答应把你嫁给我了,你杀了我是犯‘谋杀亲夫’的罪名,我看你还是乖乖的跟了我吧。”一面说话,一面把扇子封着她的双刀,腾出左手,就要抓她。任红绡气得炸了心肺,但情知打他不过,只好转身就跑。

巡逻的卫兵听得声响,喝道:“什么人?”完颜豪道:“是我,没事,不用你们来管,你们给我远远走开!”

那些卫兵虽然隐约听得是有两个人,但既有完颜豪出头,他们还焉敢多管闲事,乐得远远躲开,图个逍遥自在了。

任红绡在黑漆漆的柏林中东窜西闪,忽见前面有金光闪烁,一座奇特的建筑出现眼前,好像一把金顶的蓝伞撑在半空。原来这座建筑物就是天坛三座主要宫殿之一的“皇穹宇”了。

“皇穹宇”是一座圆形建筑,没有一根横梁,殿顶由许多斗拱支架,用天蓝色涂金的琉璃瓦覆盖,所以远远望去,好像一把金顶的蓝伞。

到了“皇穹宇”已是禁地中的禁地,巡逻的卫兵也是不能到这地方来的。不过任红绡当然并不知道。

她怔了一怔,心道:“这座房子倒是古怪,不知里面有没有人?”一时拿不定主意好不好避进这座“古怪”的房子,忽听得完颜豪的声笑道:“任姑娘,你不用害怕,到了这里,不会有旁人来骚扰咱们了。”

完颜豪的声音就好像在她的耳边说话一样,把她吓了一跳。她回身反手一刀疾斫,却什么也没斫着。

原来“皇穹宇”外面的围墙是用特殊的砖砌造的,可以传声,称为“回音壁”。两人分别站在东西墙根,一人靠墙低声说话,声波沿着墙壁连续发射前进,另一个人就能很清楚的听到,好像现代人打电话一样。完颜豪靠着墙壁说话,任红绡不知其中奥妙,给她吓得惊疑不定,其实完颜豪还未曾看见她的。

正在她惊疑不定之际,完颜豪笑道:“我在这里呢。”手中折扇轻摇,一步一步的向她迫近。另一面是围墙,任红绡后无退路,这才知道上当。

完颜豪笑道:“这是最好的幽会之处,你撞到这个地方来,可见得是上天有意撮合咱们子。量你是打不过我的,咱们还是好好地谈一谈吧。”

任红绡紧咬银牙,左一刀右一刀,没头没脑的就乱劈过去,喝道:“打不过我也要和你拼了。”

完颜豪笑道:“你忍心谋杀亲夫,我可舍不得你这美人儿死掉呢。”折扇挥舞,不过十数招,只听得当的一声,任红绡的柳叶刀已是给他拨落。

完颜豪洋洋得意,说道:“如何?还要打吗?唉,你纵无情,我可不能无义,你让我亲一亲吧。”

任红绡正要一头向回音壁撞去,忽听得一个熟悉的声音叫道:“任姑娘别慌,我来了!”完颜豪一觉背后微风飒然,反手一挥,折扇便点那人腕脉。

那人使的是一管玉箫,玉箫一指,点向完颜豪背心的“天柱穴”。完颜豪反手折扇一挥,扇柄和玉箫碰个正着,“当”的一声,发出极为悦耳的音响。

完颜豪打不落对方的玉箫,只觉一股热气喷来,背心竟有火辣辣的感觉,大惊之下,连忙一个“鹞子翻身”,倒纵出数丈开外,喝道:“你是什么人?”

那人如影随形的跟踪扑上,玉箫一举,又点过来,冷冷说道:“你认不得我,也该认得我这管玉箫吧?”

原来这人不是别个,正是武林天骄的弟子李中柱。

武林天骄的点穴功夫是从“穴道钢人图解”上参悟出来的。“穴道铜人”本是宋宫宝物,后来被金人劫去,藏在金宫。完颜豪的父亲完颜长之设立了一个“研经院”,聘请了许多金国的武学名家,研究“穴道铜人”所藏的穴道秘奥,研究的成果,绘成了十三篇图解。这十三篇图解,只有武林天骄和完颜长之曾窥全豹,不过大家参悟的心得却有不同,但也不过是大同小异而已。因此李中柱的玉箫点穴和完颜豪的折扇点穴,他们的手法可说是出自同一源池。(“武林天骄”和“穴道铜人图解”的故事,详见拙著《挑灯看剑录)。)

完颜长之完颜豪父子最忌惮的人就是武林天骄,是以完颜豪见了这管玉萧,自是不能不大吃一惊了。

任红绡拾起被打落的柳眉刀,大喜说道:“李大哥,你来得正好,抓着这个小鞑子。”

完颜豪折扇挥舞,化解了李中柱攻来的连环三招,喝道:“好呀,原来你是檀羽冲的弟子,檀羽冲私通敌囚,我们正要事他归案,你是他的弟子,你也休想跑了!”

李中柱挥箫急攻,冷笑说道:“你要找我师父那很容易,他老人家待会儿就到,就只怕你没有本领拿他吧。”

完颜豪这么说,其实只是想试李中柱的口风,要知道武林天骄究竟是否已经来到大都的。如今听得李中柱这么说,不由得更是越发吃惊了。

李中柱乘机便下杀手,玉箫倏地划了一个圆弧,一招之间,遍袭完颜豪的六道大穴。这一招行个名堂,叫做“六出祈山”。

任红绡叫道:“大哥,能够捉着活的最好!”说话之间,已是跑了到来,和李中柱联手,一招“铁犁耕地”,刀光霍霍,卷地而来,劈斫完颜豪双足。

任红绡是想把完颜豪抓作人质,这就可以保险能够突围了。但她这么一出声提醒了李中柱;却也同时提醒完颜豪了。

完颜豪很有几分小聪明,听了这活,瞿然一省,登时想道:“他们为什么要把我活擒,当然是要把我当作护符,才好冲出去了。要是武林天骄的确如这小子所说,马上就要来到的话,他们何须如此?”

完颜豪的武功亦是委实不弱,心神一定,“腾”的飞起一脚,踢向任红绡,手中折扇遮拦,化解了李中柱的一招三式。任红绡给他收刀闪避,但他也给李中柱的凌厉攻势,又迫得再退几步。

李中柱喝道:“哪里走!”飞身扑上,暖玉箫点他背心,完颜豪挥扇一格,叮的一声,回声特别响亮。李中柱的“惊神笔法”,招数一展,连绵不断,说时迟,那时快,玉箫和完颜豪的铁折扇已是再度相交,这次更为奇怪,听到的却是叮叮当当的两声回声。

李中柱第三招跟着攻出,玉箫折扇三度相交,这次发出的是三声回声,回声也越来越是响亮!李中柱怔了一怔,不知何以如此奇怪。完颜豪趁这机会,飞身子,冷笑说道:“好小子,胆敢对我恫吓,如今你们要跑也是跑不了。来人啊!”

原来他们适才交手之处,乃是在“皇穹宇”六阶前的石板上。这三块行板名为“三音石”,站在第一块石板上击一掌或叫一声,可以听到一声回声;站在第二块、第二块石板上照样做,可以听到两声、三声回声。这是由于声波从圆形的“回音壁”上折射回来的距离不同,所以才听到次数不同的回声的。但李中住却怎懂得这种声学的奥妙?

李中柱立刻想到的是,刚才三次的回声如此古怪,在天坛内巡逻的武士,一听到这种特别的回声,自必就会知道他们的所在。是以他必须赶快把完颜豪拿下。

只见完颜豪跳上一座洁白如平的三层白石圆坛,李中柱不知道这个圆坛就是皇帝祭天的“圜丘”,跟踪便追上去,喝道:“小鞑子,往哪里走!”

他这么—喝,登时四面响起“往哪里走,往哪里走!”的回声,好像波浪一般,叫面八方的倒卷回来,震得他的耳鼓嗡嗡作响。原来这个“圜丘”的建筑也是符合声学原理的。而且在整个结构上,也是对几何学的一个巧妙运用。和“回音壁”、“三音石”一样,是中国建筑史上的奇迹。

“圜丘”是皇帝祭天的地方,它的建筑是经过巧匠的精心设计。

坛面、台阶、栏杆所用的石块全是九或九的倍数。因为古代的观念一、三,五、七、九是奇数,又叫“阳数”或“天数”,皇帝自认为象征天或太阳,所以用九。

一丈六尺高的石坛分为三层,上层直径九丈,中层直径十五丈,下层直径二十一丈。上层中心是一块圆石,圆心外第一环砌石九块,第二环十八块,第三环二十七块,到第九环为九的九倍八十一块。中下层也各有九环,中层从第十环九十块起到第十八环为一百六十二块止。下层自十九环到二十七环,最外一环为九的二十七倍二百四十三块。每层有四个门,每门的台阶也为九级。每层都有雕石栏杆,栏杆数目同样也是九的倍数。

站在圜丘石坛上层的圆心上,轻声说话,也有震耳欲聋的感觉。这是因为建筑的特殊设计,声波传到四周的石栏杆后,又同时从四周迅速地折射回来的原故。

“天坛”中心的“圜丘坛”上,这是何等“神圣”的地方,竟然有人在这上面打架,这恐怕是从来没有发生过的事情了。

李中柱和任红绡根本不知道这是皇帝祭天的地方,在这上面打架,正好可以施展拳脚,当然毫无顾忌。完颜豪是给迫得无可奈何,不能不在这“圜丘坛”上应战的,心里可是有点惴惴不安了。

对他有利的是,在这上面打斗,远远都听得到声响,他只须支持片刻,原有的守卫和他带来的武士就会赶到。完颜豪打定主意:“待捉了这小子和任天吾的女儿之后,除了我最可靠的心腹武士之外,其他的武士和卫兵我尽都杀了灭口,今晚的事,就不会泄漏出去给皇上知道了。”

但支持片刻也不容易,李中柱的本领本就略胜于他,加上李中柱一来有任红绡帮手,二来有暖玉箫作为兵器,远胜于他的折铁扇,二来李中柱可以放胆攻他,而他却总不免有点顾虑。这么一来,不过十数招,他已是险象环生了。

激斗中只听得人声脚步声四面奔来,完颜豪连忙虚晃一招,从石坛的上层翻过栏杆,跃下中层。李中柱如鹰扑兔,一按栏杆,跟着翻身跃下,玉箫点向他的背心“冷渊穴”。

完颜豪一招“拨云见月”,要把玉箫拨过一边,两人功力相当,但李中柱凌空扑下,劲道却大得多,只听得“嗤”的一声折铁扇又给玉箫戳破一孔。玉箫给拨得稍稍歪过一边,余力未衰,点着了完颜豪腰部的“风府穴”。

完颜豪一个倒栽葱,从“圜丘”的第二层跌下第一层。幸而李中柱的玉箫点着他的时候,已成强弩之末,余力不足以封闭他的穴道,只能令他感到一阵酸麻,尚未至于晕倒。

说时迟,那时快,任红绡亦已从“圜丘”的上层越过栏杆,飞身跳下。与此同时,完颜豪手下的两名武士,也快将跑到“圜丘”了。

完颜豪知道危机紧迫,但只须躲得过敌方的袭击,已方的人立即便可来到,白己就可以安然无事了。所争不过瞬息之机,当下完颜豪狠咬牙根,使出“甩手箭”的手法,折铁扇脱手飞出,射向正在跳下来的任红绡。

任红绡在半空中一个鹞子翻身,双刀交叉劈出,“当”的一声响,飞来的折铁扇和她的右手刀碰个正着,折铁扇和柳叶刀同时坠下。任红绡虎口一阵火辣辣的作痛,脚尖着地之时,不由得一个跟跄。

李中柱吃了一惊,忙把任红绡扶稳,低声问道:“你怎么啦?”任红绡道:“没事,你快去捉那小鞑子。”

说话之间,两名武土已经来到“圜丘”下面,李中柱道:“来不及啦,以后再慢慢找他算帐。”替任红绡拾起柳叫刀,两人手拉着手,一招“比翼双飞”的轻功身法,从“圜丘”的中层越过下层,径自飞掠下去。

那两个武上叫道:“刺客在这儿啦!”一个使链子锤,一个使月牙弯刀,急忙便扑上来。

李中柱疾如鹰隼,一招“鹏搏九霄”,暖玉箫凌空击下。那两个武士的武功虽然非同泛泛,却怎能挡得住他这凌厉异常、劲道十足的一击。

只听得一片金铁交鸣之声,月牙弯也给玉箫磕得飞上半空。李中柱脚尖着地,左手伸出,一招“游空探爪”的手法,抓着子另一个武土打来的链子锤,一个“顺手牵羊”,已是将他拉了过来,一把抓着了他,信手便将他往后面一抛。

这个武士恰好被抛上“圜丘”的下层,跌在完颜豪的身边。完颜豪一声不响,在他的腰间一戳,这武士一声惨呼,登时毙命。要知完颜豪此际已然脱险,自是不愿意给人知道他曾经上过“圜丘”,所以这武士虽是他的亲信,他也要毫不留情的便下毒手了。正是:

犯忌只因来禁地,枭雄毒手杀亲随。

欲知后事如何?请听下回分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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