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石道人并不怕死,但当着严烷的剑锋几乎是贴着他的颈背削过之时,也不禁给她吓出了一身冷汗。
严烷冷冷说道:“我生平从未受过人如此欺负,按说我本该杀了你方能解我心头之恨,如今看在你似乎尚有向善之心,这一剑权且寄下,但愿你好好做人。”
黑石道人苦笑道:“多谢你手下留情,你快快走吧。”
严烷道:“你呢?你放了我,你怎么办?”她对黑石道人的恨意虽未全消,却也有了几分好感,是以在出了一口气之后,就忍不住好奇要问他了。
黑石道人淡淡说道:“这是我的事情,你就不必管了。”
严烷碰了个钉子,“哼”了一声,纳剑入鞘,说道:“我才没功夫理你的闲事呢,你好自为之吧。”
黑石道人看见严烷朝着飞龙山的方向走路,不觉怔了一怔,叫道:“严姑娘,你走错方向了,应该从那一面下山的。”
严烷头也不回,说道:“我偏要走这个方向!”
黑石道人道:“严姑娘,你到底要往哪儿?”
严烷道:“我往哪儿,你管得着么?”
原来严烷是想去会她的舅舅孟少刚。她暗自思量:“现在我的武功已经恢复,还怕什么?听刚才那贼汉子所说,舅舅明天就可能到飞龙山了,我何不也到飞龙山去与他相会?”
黑石道人猜到了她的心思,说道:“严姑娘,不是我要管你,飞龙山你去不得!”
严烷冷笑道:“我喜欢上哪儿便上哪儿,用不着你替我担心!”
黑石道人颇有几分气恼,要想不理,但转念一想:“我何必和黄毛丫头一般见识?本来是我对她不住,也怪不得她恼我。”当下急忙赶上,叫道:“严姑娘且慢,请你听我一言。”严烷嘿嘿冷笑,径自前行。她的轻功本来是不在黑石道人之下,但因功力初复,不多一会,却给黑石道人追上了。
且说谷涵虚跟着骡车轨迹,一路追踪,到了林边隐隐听见严烷喝骂的声音,又喜又惊,大雨过后,山路怪石峋磷,青苔湿滑,马也难行,谷涵虚迫不及待,飞身下马,立即施展轻功,朝着声音的来处跑去。
严烷眼看就要给黑石道人追上,斥道:“你干什么?”黑石道人正要向她劝疏,忽见一个奇丑无比的汉子突然出现!
谷涵虚本来是个面如冠玉的美少年,当他和严烷分手之时,脸上刚刚给张元吉的利剑划伤,当时虽然是血流满面,但因疮疤未结,仍是本来面目。是以在严烷的记忆之中,她的意中人始终都是那个英俊的谷涵虚,决想不到谷涵虚如今己是变成了这个模样。
一个奇丑无比的汉子突然在她面前出现,严烷不禁吃了一惊,叫道:“你是谁?”苍苔路滑,严烷跑得正急,骤然吃惊,几乎滑倒。谷涵虚心痛如绞:“烷妹果然是认不得我了。也罢,我给她把这臭道士杀了便走,也不必和她说我是谁了。”
谷涵虚扶起严烷,严烷更是吃惊,说道:“你干什么?”说时迟那时快,黑石道人已然赶到,大怒喝道:“窦安平也得给我几分面子,你是什么东西,不得我的点头,就敢动手抢我送来的严姑娘?”原来他以为谷涵虚是窦安平派来的人,窦安平信不过他,叫这个人来接收严烷的。
严烷挣脱了谷涵虚的掌握,觉得这人对她似乎并无恶意,而且还似乎是一个她似曾相识的人,不由得一阵迷茫,站在一旁,呆了!要知他们究竟是一对心心相印的恋人,谷涵虚的面貌虽然变了,但他的眼底柔情,眉间爱意,和他的一些习惯性的动作,还是可以令严烷感到熟悉的啊!
谷涵虚轻轻推开了严烷,蓦地双眼一瞪,捏着嗓子喝道:“我是勾魂使者,催命无常!臭道土,领死吧!”
掌似奔雷,刀如骇电。双方都是在大怒之下,同时出手。黑石道人的快刀本是黑道一绝,但谷涵虚的天雷掌力何等厉害,快刀未曾斫到他的身上,他的掌力已是狂涛般地涌来,掌风刀影之中,只听得“砰”的一声,黑石道人给他的掌力震得连退几步,刚好撞着了一棵松树。
黑石道人也非泛泛之辈,撞着松树,登时就似皮球般的弹起来,挥刀又向谷涵虚斫去。
原来谷涵虚连日奔驰,果然是不出祝老大的所料,体力颇受影响,因而天雷功的威力也就相应打了折扣。也幸亏如此,黑石道人才没有受伤。
黑石道人吃了一次亏,不敢正面再接谷涵虚的掌力,当下身形游走,指东打西,指南打北,以闪电般的快刀,猛袭对方,要令谷涵虚腾不出手来。
谷涵虚心道:“这臭道士果然是有两下子,怪不得烷妹受他所擒。”刀光掌影之中,忽听得声如裂帛,谷涵虚的衣袖给快刀削去了一截。严烷吓得尖叫起来,正要上前,却见黑石道人又在连连后退,谷涵虚手中多了一把长剑。
原来谷涵虚乃是用上乘柔功挥袖拂刀,这才好趁势腾出手来拔剑的。这一拂柔中寓刚,实已蕴藏着几分天雷功的威力。倘若换了一个武功稍弱的人,手中的兵器早已给他的衣袖卷去了。
黑石道人的快刀居然能削掉他一截衣袖,谷涵虚自是不敢轻敌,剑一出鞘,立即抢攻,比黑石道人的快刀使得更快,黑石道人遮拦不住,只好连连后退。在严烷失声惊呼之际,双方的刀剑已经是交换了十数招了。
严烷这一声惊呼已是把她关切谷涵虚的心情表露无遗,谷涵虚听进耳朵,心头禁不住“卜通”一跳,“烷妹敢情是已经认出我了,原来她还是关心我的。”登时精神陡振。
黑石道人本来就不是谷涵虚的对手,谷涵虚精神大振,剑招使得越发凌厉无比,黑石道人抵敌不住!
严烷定了定神,只见谷涵虚已是把黑石道人逼到一处悬崖,谷涵虚唰唰唰连环三剑,眼看黑石道人若不是给他挤下悬岩身上就非中剑不可。
严烷一跃而出,叫道:“谷大哥剑下留情!”谷涵虚的剑尖业已指到黑石道人的咽喉,听见严烷替黑石道人求情,不禁怔了一怔,但他也并没有问什么缘故,随即把剑锋一转,改刺为点,剑尖轻轻点着黑石道人的手腕,铛啷一声,黑石道人的快刀坠地。
严烷跑上前来,说道:“谷大哥,果然是你!你让我仔细瞧瞧。”
谷涵虚苦笑道:“我已经变成了丑八怪啦,我只道你认不得我了。”
严烷柳眉一扬,说道:“大哥,我不管你是俊是丑,我总是一样的喜欢你!大哥,你不问我为什么要你饶这道人吗?因为这人还不算太坏。”
谷涵虚道:“烷妹,我知道你一定有你的理由的。我几时曾试过不听你的话呢?又何须再问!”
严烷道:“大哥,原来你也还是像从前一样的相信我,喜欢我!”喜极而泣,投入谷涵虚的怀中,两人紧紧相拥。谷涵虚的眼中只有一个严烷,严烷的眼中也只有一个谷涵虚,对周围的一切,已是视而不见,听而不闻,根本就忘记了还有一个黑石道人在他们的身边。
这一变化大大出乎黑石道人意料之外。黑石道人拾起长刀,尴尬之极,这才知道原来这丑汉子乃是严烷的情人。当下一声苦笑,说道:“严姑娘,多谢你心胸宽大,不记我的仇恨。你已经碰上亲人,用不着我替你担心了,我走啦。”
谷涵虚方始察觉黑石道人尚在身旁,当下哈哈一笑,说道:“不打不成相识,何必这样匆忙就走?我刚才没有问个清楚就和你动手,想必是其中定有误会了。我倒应该先向你贻个不是呢。”他因为听得严烷说黑石道人并非坏人,所以才会这样说的。
黑石道人满面通红,说道:“你一点也没有错,错的是我。我不该欺负你的严姑娘,我、我实在是死有余辜!”
严烷说道:“不错,他用迷香捉了我,是想把我献给飞龙山的窦寨主。但如今业已后悔了。你来的时候,他正在把解药给我,放我走呢。”
谷涵虚怔了一怔,心道:“原来祝老三倒也没有骗我。”怔了一怔,随即哈哈笑道:“人谁无过,知过能改,善莫大焉。这点梁子,就此揭开。道长若不嫌弃咱们还是可以交个朋友。”
黑石道人见谷涵虚如此豪爽,心中也是不由得不暗暗佩服。叹了口气,说道:“多谢侠士看得起我,但我却是不能原谅自己呢。恨只恨我当初不该受了窦安平的恩惠,以致今日不能不受他的摆布。”当下将窦安平如何给他排难解纷之事,以及后来窦安平又如何要捉拿严烷之事,一五一十,都对谷涵虚说了。
接着黑石道人说道:“我本来不知道其中原委的,刚才碰到窦安平派来接我的一个人,方才知道窦安平是要用严姑娘来对付她的舅父江南大侠孟少刚,而这件事情又牵涉到、牵涉到——”说至此处,忽地想起窦安平毕竟是自己八拜之交,似乎不该向一个初相识的朋友泄漏他的秘密。
谷涵虚说道:“不错,这件事情牵涉到窦安平的通番卖国,确是非同小可!”
黑石道人吃了一惊,说道:“原来你都早已知道了?”
谷涵虚点了点头,问道:“你现在还在念着窦安平给你的恩惠么?”
黑石道人十分苦恼,抓抓头皮,说道:“我现在正是不知怎么才好。”
谷涵虚说道:“大丈夫立身处世,固然应当恩怨分明,但更应该明辨是非,择善弃恶!通番卖国之辈,禽兽不如,岂可为了小恩小惠,连人也不做了!”这几句话说得斩钉截铁,黑石道人听了,悚然动容,当下向谷涵虚深深一揖,说道:“多谢你的金玉良言,贫道实在惭愧!”
谷涵虚道:“一个人只要能够迷途知返,就是好人。道长,我是个心直口快的人,我要和你说的话都己说了。如今我倒想向道长请教了。”
黑石道人道:“不知侠士欲知何事?”谷涵虚道:“侠士二字愧不敢当。我名叫谷涵虚,若蒙道长不弃,咱们就以平辈论交如何?”黑石道人道:“好,谷兄请问。”
谷涵虚道:“刚才你说为严姑娘担心,不知是担心何事?”黑石道人哈哈笑道:“这件事么,如今已是用不着我担心了。”
严烷恍然大悟,说道:“我明白了,你刚才是不是要拦阻我去飞龙山?”
黑石道人道:“谷兄本领胜我十倍,有他陪你前往,这飞龙山自是可以去得的了。不过,我还是希望你们多加一些小心,比较好些。”
谷涵虚道:“不知飞龙山上有些什么人?”
黑石道人道:“窦安平邀来的帮手很是不少。据我所知,其中有两个人恐怕是比较难以对付的。”
谷涵虚道:“哪两个人?”
黑石道人说道:“一个是阳天雷的侄子阳坚白。这人的本领我虽然没有见过,但阳天雷号称金国第一高手,他侄子的本领想必不错。”
谷涵虚笑道:“原来阳坚白也到了飞龙山么?我倒曾和他交过手,深知他的本领。料想胜不了他,也不至于败在他的手下。”
黑石道人接着说道:“还有一个人名叫白万雄,乃是二十年前与淳于周齐名,在黑道上称雄道霸的人物。后来因为败在屠百城的手下,逼得金盆洗手,闭门封刀。去年听说屠百城命丧蒙古,他才东山复出的。”
谷涵虚道:“他是不是有个儿子名叫白千胜?”
黑石道人道:“正是。原来谷兄也已知道了他们的来历。”
谷涵虚道,“我在黑石庄曾经和白千胜打过一架。白万雄的来历则是祝老三告诉我的,不过没有道长说的详细。”
黑石道人这才知道这次之所以碰上谷涵虚并非偶然的事。谷涵虚又笑道:“祝氏三兄弟,祝老大最可恶,祝老三倒是一个爽直的汉子。他对你很是佩服,称你是黑道上一位响当当的汉子呢。说老实话,最初我是不相信他的话的,如今见了道长,方知名下无虚。”
黑石道人羞得满面通红,说道:“祝老三给我面上贴金了。我哪里配得上好汉二字?这次若不是多得严姑娘与谷兄善言开导,我只怕已是身败名裂,为天下英雄所不齿了呢。”
谷涵虚忽地心念一动,说道:“道长,你若是已经想通了,我倒有一事相求。”
黑石道人道:“谷兄有什么需要贫道效劳之处,请吩咐就是。”
谷涵虚道,“请你仍然用这辆骡车,把严姑娘押解到飞龙山去。我充当你的车夫。”
黑石道人怔了一怔,见谷涵虚的神色不似在开玩笑,随即恍然大悟,说道:“敢情谷兄是要用这法子混入飞龙山么?”
严烷拍掌笑道:“好一条妙计,窦安平决计料想布到,黑石道长,现在就看你愿不愿意帮我们的忙了。”
谷涵虚说道:“我们并非不敢硬闯,但我们却不愿多伤窦安平手下的无辜喽兵。道长,我这也是为你着想,你若不愿给窦安平拖你落水,要保持自己清白的话,恐怕也必须有所作为,才能让天下英雄相信。”
黑石道人一来是爱惜自己的声誉,这次他糊里糊涂地上了窦安平的当,的确是必须洗刷;二来他听了谷涵虚晓以大义的说话,经过了内心的交战,终于也醒悟了不应该让个人的恩怨左右大是大非的抉择。
黑石道人想了一想,毅然说道:“我不敢说是已经想得十分通透,但窦安平这样的胡作妄为,的确是武林同道所不能容的。我自是不能为虎作怅,好,谷兄,我听你的吩咐!不过,我也有个请求,请谷兄在处置窦安平之前,让我先劝他一动,略尽我的心事。劝他不听,那就只好任由谷兄处置了。”
谷涵虚知道他尚顾念着与窦安平的结拜之情,心里想道:“江湖汉子大多讲究义气,其实也应该看是哪种义气才对,不过,他虽然还是有点糊涂,也算是难得的了。”于是点了点头出道:“好,我依你就是。”
黑石道人道:“我曾碰上窦安平的侄儿,他知道我是没雇有车夫的。谷兄可以冒充是和我相识的黑道朋友,前来投奔飞龙山的,刚好在这儿遇上。”
谷涵虚笑道:“我只求能够混进窦安平的山寨就行,扮作什么人都无所谓。”
严烷大为喜欢,说道:“谷大哥,想不到今天能够见着了你。至迟明天,又可以见着我的舅舅。可惜还有明霞表妹,未知消息。”
谷涵虚笑道:“我正要告诉你呢,我已经见着她了。你到了飞龙山,就可以和她相会。”
严烷又惊又喜,说道:“真的吗?她也到飞龙山去?却为何不和她父亲一道?”
谷涵虚道:“另外有个一人陪着她呢!”
严烷诧道:“什么人?”
谷涵虚笑道:“你别忘记明霞只比你小两岁,如今她也是一位大姑娘了。她有了意中人啦!”
严烷喜道:“原来这小妮子已有了意中人了,这人是谁?”
谷涵虚笑道:“这人名褚云峰。说来也巧,这褚云峰正是我的同门师兄。”当下将巧遇褚云峰与孟明霞的经过告诉严烷。
严烷笑道:“那次我离家出走,多亏明霞的帮忙,还未曾向她道谢呢。当时正是我最伤心的时候,前路茫茫,也不知能不能与你重逢。想不到如今连明霞也是成双成对了。但愿她与你的那位褚师兄结成连理,那就是最好不过了。”
谷涵虚在她耳边悄声笑道:“你有一句话未说出来,我替你说好不好?”严烷道:“你怎知道我心里的说话?”谷涵虚道:“我怎能不知道?为什么这是最好不过呢?因为这就正是叫做亲上加亲呀!嘿,嘿,你心里想说的是不是这一句话?”严烷羞得满面通红,但也只好低下头默认了。
骡车满载着蜜意柔情,向飞龙山驰去。另一条通往飞龙山的路上,褚云峰与孟明霞也是同样的满怀欢悦,并辔而行。
严烷惦记着孟明霞,孟明霞也在挂念着严烷。将到飞龙山之时,心情甚为兴奋,可又有点担忧,忍不住和褚云峰说道:“不知你的那位谷师兄可曾找着我的表姐。但愿飞龙山上能够见着他们,这才真是皆大欢喜呢!”
褚云峰笑道:“愿天下有情人皆成眷属。这个愿望是一定能够实现的。你想他们受了这许多折磨,老天爷还好意思再折磨他们吗?当然是要成全他们的了。”
孟明霞道:“油嘴滑舌。嗯,我现在倒想问你一句正经事呢。”
褚云峰道:“我说的可都是正经话呀,好,你问吧。”
孟明霞道:“咱们怎样进飞龙山?是硬闯呢?还是晚上偷去?”
褚云峰道:“不必硬闯,也无须偷偷地去!”
孟明霞道:“那又如何?别卖关子了,快说吧。”
褚云峰笑道:“你忘记了我是阳天雷师侄的身份吗?我虽然叛了他,但此事外人是不会知道的。我还留着以前在阳天雷手下当差的时候他给我的令符呢。我用来骗骗窦安平,料想可以混得过去。”
孟明霞道:“窦安平和阳天雷不是有往来的吗?”
褚云峰道:“不错。但阳天雷是不会把这种令他丢面子的事情告诉窦安平的。何况他和阳天雷又不是直接来往,他的手下人即使知道这个秘密!也不敢胡乱对人说的。只须骗得过一时就行了。”
孟明霞道:“咱们反正是要去的,能够不动干戈,混得进去,固然最好,混不进去,再作打算,也还不迟。大不了拼着硬闯罢了。不过我却有点为杨婉担心呢。”原来孟明霞这次下山,本来是为着追踪杨婉的,但如今已是将到飞龙山了,却还没有见着杨婉。
孟明霞叹了口气,续道:“唉,你不知道,杨姑娘这次下山是因我而起的。”
褚云峰笑道:“我知道。你是要使他们夫妻和好,也是为了要求自己的心之所安。”
孟明霞面上一红,说道:“你知道就好。你想想,杨姑娘父兄都己死了,在这世上,只有李思南是唯一的亲人。身世何等可怜!若是有什么意外,叫我如何对得住她。”
褚云峰道:“恐怕她未必是来飞龙山吧。”
孟明霞道:“她对李思南虽有误会,但我料想她是决不能舍弃李思南的,不去飞龙山又去哪里?我现在担心的就是她混不进去,反而给窦安平捉住,那时就令李思南为难了。”
褚云峰只好安慰她道:“吉人自有天相,杨姑娘也不是寻常的女子,你不必预先为她担忧。”
孟明霞和褚云峰都料得不错,杨婉果然是来了飞龙山,而且碰上了一个意外的“机遇”,如今她早已是混进窦安平的山寨了。
暂且按下诸、孟二人不表,先说杨婉的遭遇。
杨婉与明慧公主、阿盖夫妻分手之后,继续前行。因为孟明霞在途中曾碰上了阳坚白“采花”之事,耽搁了一些时候,是以杨婉又得以赴在她的前头了。
这一天杨婉踏进了飞龙山的山口,只须再走多十几里山路就是窦安平的山寨所在了,山口有间酒店,乃是窦安平手下的头目开的,不过杨婉却不知道。
杨婉女扮男装,脸上涂了阿盖给他的草药,本来是一张吹弹得破的粉脸变得铁青,带着几分粗豪气味,很像黑道上的人物。
杨婉一路奔驰,此时正自感到腹饥口渴,看见路旁有间酒店,心里想道:“管它是什么人开的,我且进去吃点东西,顺便也可以打听打听消息。”
酒店里先已有了三个客人,三个人都是带有兵器,相貌粗豪的汉子。其中一人喝得似乎有了七八分醉意,杨婉进来的时候,刚好听得他卷着舌头,大声说道:“***,到了这儿,咱们还不放心喝酒吗?你们不必劝我,我一定要喝个痛快!他的手再长,也伸不到这里。待咱们见了窦寨主,哼、哼,我还要他马老大的好看呢!”
三人之中,这汉子已经喝醉,另外一人也已有了七八分酒意,只有一人比较清醒。这个比较清醒的人说道:“五哥,你要喝酒就喝好了,可别胡言乱语。我看你的酒也喝够了,咱们还是走吧!”
那个叫做“五哥”的人大声说道:“到了这里我还怕什么?这里是飞龙山,不是回龙岭,就算马老大在这儿,他也管不到咱们,我告诉他,我就是要投奔飞龙山,他又敢怎么样。哼、哼,我怕的只是窦寨主不肯收容咱们。”
另一个有了七八分酒意的人跟着哈哈笑道:“咱们把回龙岭的家当献给窦寨主,这份礼也不算太薄,窦寨主还能不收容我们?”
那个比较清醒的人皱了皱眉头说道:“说话总是谨慎一些的好,又何必嚷得通天下的人都知道!”
喝得大醉的汉子说道:“哦,原来你是怕隔墙有耳。哼,我敢说敢做,就不怕有人偷听。我酒还未喝够呢,拿酒来!”
杨婉听到这里,心里已然明白。原来杨婉在琅玛山充当喽兵的时候,和一个老头目轮班看守一个岗哨,也常听得这个老头目谈及绿林的一些事情。
回龙岭有一个小山寨,寨主名马锦常,身材矮小,武功却很不弱,人称三寸钉,他手下有七个头目,其中三个坐第五第六第七三把交椅的头目本来是另外一伙的,本领也都不错,只因他们是后来才加入的,而又不肯低头服小,因此和回龙岭原来的头目处得不好,马锦常也不大信任他们。这三个人曾经偷偷和琅玛山接洽,想改投琅玛山。屠凤为了怕失绿林和气,婉言推辞了他们。
飞龙山窦安平的山寨则是一个势力雄厚的大山寨,近年来他把周围数百里内的小山寨,一个一个给他吞并了,但回龙岭却尚未向他屈服。
杨婉听了他们的谈话,心里想道:“想必是他们已经和马锦常闹翻,如今是来投奔飞龙山来了。”
杨婉听得分外留神,那个比较清醒的人狠狠盯了她一眼。
那个喝醉了的汉子倏地一拍案子,站了起来,冲着杨婉喝道:“你这小子是什么人,胆敢偷听我们的说话,吃我一拳!”
那个比较清醒的人劝道:“五哥,不可鲁莽!你在这里大声说话,怎能说是别人偷听?”
那喝醉的汉子一掌将他推开,一边步到了杨婉面前,喝道:“你为什么歪着眼睛看我,我有什么好看?管你是不是有心偷听,这一拳你是吃定的了!”揪着杨婉,兜心就是一拳。
杨婉焉能让他打着,当下笼手袖中,挥袖一卷,笑道:“王寨主,幸会,幸会!相请不如偶遇,请五爷坐下,容小可敬一杯。”那汉子连杨婉的指头也没碰着,便给她的衣袖卷着了手腕,就像给人紧紧抓着一般,动弹不得,身不由己地坐了下来。
王五虽然喝醉,但酒醉之中也还有两分清醒,吃了一惊,醉意又消了几分,讷讷说道:“你是谁,你怎的认得我?”此时他已知道杨婉的本领远远在他之上。但在惊慌之中也有几分高兴,因为杨婉的话对他很是恭敬。他本来是一个小山寨的第五号头目,杨婉却称他为“寨主”。
杨婉胡乱捏了一个名说了,笑道:“五爷的大名,谁人不知?小可曾见过五爷,不过我是个无名小卒,五爷当然是不会记得的了。”
王五诧道:“你在什么时候见过我的?”
杨婉说道:“五爷去年是不是曾经上过一次琅玛山?”
王五道:“不错。你怎么知道?”
杨婉道:“实不相瞒,小可乃是单线开扒做点没本钱的小生意,没资格在琅玛山入伙。但却多承山上一位头目的照顾。这位头目姓冯,单名一个信字。在琅玛山的职位不高,但却是混了几十年的老头目,想必五爷知道?”
冯信就是把回龙岭的事情告诉杨婉的那个老头目,那一次王五来琅玛山秘密接洽,就是由他招待的。
王五点了点头,说道:“知道,知道,原来他是你的靠山,这么说来,倒是自己人了。杨兄,你有这样好的本领,琅玛山却不肯收容你,那真是他们走眼了。不过话说回来,琅玛山的女寨主虽是不知好歹,这位照顾你的冯老爷子却是很够朋友。”王五因为屠凤不肯接纳他,思之犹有余愤。
杨婉继续说道:“那天五爷上山之时,小可刚好见过了冯老爷子,承他客气,送我下山,在途中见到五爷。五爷记得么?”
那次冯信接待他上山,是带有几个人的。王五连忙说道:“不错,不错。记起来了,是有你老弟在内,来,来,来,六弟,七弟,你们都来见过这位杨兄。”
杨婉说道:“张六爷和李七爷小可也是久仰的了!”
张六就是那个比较清醒的汉子,说道:“杨兄,我们说的话你都已听见了。请你可别对外人泄露。”
杨婉说道:“这个六爷无须顾虑。实不相瞒,小弟也是想来投奔飞龙山窦寨主的呢!”
张六道:“哦,你也是来投奔飞尤山的?”正是:
无意相逢生急智,瞒天过海闯龙潭。
欲知后事如何?请听下回分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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