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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十回 高手比试

按照比武的规定,这个鸭形拳的拳师已经胜了两场,只要再赢一个武师,他就可以进入复赛,亦即是说有希望挤身于所谓“十大高手”之列了。

赵武仲道:“师父,我去挫挫他的气焰。”孟霆本来准备让他出场的,自是不阻拦他,还指点他一个取胜的诀窍。

赵武仲成竹在胸,一照面就使出师傅的大摔碑手,紧守盂霆指点的“以重降拙”的法门,不骄不躁的和那人交手。

鸭形拳的巧妙是在“后发制人”,对方欺他身法笨拙,多半会轻进强攻,轻进强攻就难免有“空门”出现。那知赵武仲出掌比他更慢,每一掌都是足以开碑裂石的重手法。这样一来,反而是赵武仲深得“后发制人”的要旨了。

斗到紧处,鸭形拳那拳师双臂倏张,状如鸭子拍翅,“呷”的一声叫,一拳就朝着赵武仲的面门直捣过去,这一招有个名堂叫做“春江水暖”柔中寓刚,是鸭形拳中一记十分厉害招数。

赵武仲纹丝不动,待他的长拳堪堪打到面前之际,猛然一拧头一侧身,横掌往上一削,“蓬”的一声,击着对方手腕,把那拳师震退三步。这一招也有个名堂,叫做“铁锁横江”。

赵武仲在孟霆门下徘行第三,铁掌的技艺是尚在他的大师兄归伯奎之上,这一掌换了武功稍差的人,登时就可把池手腕劈断。这鸭形拳的拳师也真了得,虽然虎口疼痛难当,居然也还能够败里救招,迅速反击。他一个盘旋,脚步瞒珊,但一退一晃之间,已是稳注身形,把赵武冲眼神往上领,连环步往前一冲,突然飞向一腿,踢赵武仲的胸膛,这一踢腿名为“窝心脚”,似拙实巧,比他刚才那招“春江水暖”更为厉害。

赵斌看得目眩心惊,吓得叫出声来。那个鸭形拳拳师的弟子知道师父已是稳操胜算,也都喝起采来。

就在喝采声中,只见一个人便以断线风筝似的,突然给抛了起来,跌出数丈开外,颇出众人意外,这个人却是那鸭形拳的拳师。原来他是给赵武仲一招“伏地斩虎”劈断了脚骨,跟着就是一个“大摔碑手”将他摔倒了。那个拳师的同门师兄弟大怒骂道:“你这小子怎能用这样狠辣的手段!”

班建侯调解道:“印证武功,当然最好是点到即止,但俗语说的好,拳头上没长眼睛,怎能恰到好处?一时失手也是有的。我这里有大内珍藏的续断膏,功能续筋驳骨,只要不是断了手脚,那就不会变成残废。”鸭形拳的门人碍着班建侯的面子,又得了灵药,心中虽然还是气愤,却也只能罢休了。

其实赵武仲为了救招,劈断对方脚骨,这还情有可原,但在打伤对方之后,还把对方摔出数丈开外,这就是有意要逞威风的了。

孟霆皱了皱眉头,心想:“幸亏我还没有把看家本领教给他,他这气质不改变的话,将来一定会祸及师门。”

赵斌见儿子得胜,却是兴高采烈,连连向孟霆多谢,多谢孟霆替他教子有方,听得孟霆唯有苦笑。

跟着一个紫膛脸的汉子出来。说道:“比拳脚不过瘾,我和你在兵刃上见个输赢。”这个人是山西尉县“尉迟鞭”的门人,在金京的各派武师之中也算得是颇有名气的人物。

赵武仲笑道:“不必客气,你尽管用你的水磨钢鞭好了,我还是只凭这只肉掌。”

各派武术不同,“尉迟鞭”的门人是必须用鞭的,赵武仲跟孟霆练的“大摔碑手”,用兵器则反而难展所长,这道理在武学上稍有造诣的人都懂得的。那人请赵武仲亮出兵刃是由于礼貌,而赵武仲这么回答却是寓有“抬高自己,贬低对方”的含意了。场中一班与孟霆有交情的老武师都不禁暗暗摇头,心想:“盂霆教出的徒弟怎的如此轻狂。”

那“尉迟鞭”的门人心头火起,说:“久仰令师是镖行领袖,金刀铁掌威震江湖。好,我这就领教你这铁掌功夫。”呼的反手一鞭,便向赵武仲猛扫。

赵武仲不慌不忙,用个“卧地龙”身法,一熬腰,贴地拧身,避开这招。“尉迟鞭”以刚猛见长,那人的本门功夫确也甚为了得,一个“连环盘打”,三旋身,三猛招;缠头、鞭腰、绕足,攻得赵武仲竟似有点手忙脚乱。

赵斌吃惊道:“盂大哥,这尉迟鞭应该如何破法?”他是希望盂霆出言指点,好让他的儿子听见。孟霆却不说话。

杜玉门笑道:“你别慌,今郎就要赢了。”话犹未了,赵武冲果然就胜了这场。

原来那人攻得太急,招数已使老了,给赵武仲觑个正着,一抓抓着鞭梢,一拉一放,长鞭反弹回去,那人是给自己的长鞭卷着足踝,因而摔倒的。不过,虽然摔倒,并没受伤。那人一个鲤鱼打挺,迅即又跳起来。但赵武仲已是退出圈子,抱拳说道:“承让了!”

身为裁判之一的年震山说道:“这场可是真的点到即止了,这样最好,大家都没伤了和气。”

其实那个武师的真实本领绝不逊于赵武仲,气力悠长,还在赵武仲之上,只是没有赵武仲的灵巧,这才冷不防着了道儿的。要是再打下去,鹿死谁手,殊难预料。

那人本来想要再打的,但给年震山抬出“点到即止”这块牌子,而他确实又是输了一招,只好气呼呼的顿足说道:“好,算你赢啦。”

儿子连胜两场,做父亲的赵斌大力欢喜,说道:“杜大侠,你真好眼力,我还以为这一场小儿是非输不可呢。”

孟霆摇了摇头,说道:“幸亏这是同道的印证武功,要是当真和敌人决战,那就难说了。”

赵武仲听见师父的说话,心里很不服气,想道:“我给师门争光,师父你不称赞我也还罢了,却反而长别人的志气,减自己徒弟的威风。”

赵武仲希望有人称赞,果然就有人称赞他了。班建侯哈哈笑道:“赵兄使得好大摔碑手的功夫,名师出高徒,果然是非同凡响。”

这话虽然是以捧他的师父为主,但总算也是连带捧了他,班建侯是“王府”总管的身份,赵武仲得他一赞,就像猪八戒吃了人参果一样,八万四千个毛孔,无一个毛孔不舒服,登时又得意起来,说道:“晚辈不过侥幸胜了两场,不知还有那位上来指教?”

一个魁梧汉子应声而出,说道:“赵兄客气了,‘指教’两字应该我说才对。”

赵武仲怔了一怔,心里暗暗叫苦。赵斌看见这人出场,也是吃了一惊。

原来这个人名叫马淳,不但本领高强,而且是个很有来头的人。他的父亲马展是九门提督衙门总捕头。这次的“高手大会”,公门中人本是不许参加的,但他是总捕头之子,并无官职,是以不算违例。

马展能够做到九门提督衙门的总捕头,武功当然是有过人的造诣,他以铁琵琶手驰名江湖.据说曾经单枪匹马,活擒过十八名大盗。他的儿子马淳已尽得他的衣钵真传,而且正当壮年,本领恐怕只有在他父亲之上,不会在他父亲之下。

赵武仲暗暗叫苦,心里想道:“即使我一下场就和他交手,只怕也是打不过他,如今我已经打过两场,那是必败无疑的了。”

赵武仲还只是恐惧自己的本领比不过对方而已,他的父亲却是更多顾虑,因此也就更为吃惊了。情急之下,不自禁的便即说道:“仲儿,你焉能是少捕头的对手,认输了吧。”

马淳说道:“那里的话,赵老怕不肯让令郎指教在下,莫非是认为在下不配和令郎交手么?”

赵斌急忙说道:“少捕头莫误会,我、我不是这个意思……”可是,是什么“意思”呢,他可又说不出口来。

班建侯一笑说道:“这次‘高手大会’早已说明了是比武会友,胜负何必介怀?”

马淳说道:“小弟献拙了,请赵兄试招。”口中说话,呼的一掌已是朝着赵武仲的天灵盖直劈下来。赵武仲只好连忙招架。

两人斗了十多个回合,不分上下。赵武仲心神稍定,想道:“人言过实,原来他的武功并非如所传之甚,我用心应付,未必就会输了给他。不过他毕竟是九门提督衙门的总捕头之子,这一场我是胜也难不胜也难。”

斗了一会,马淳的脚步渐渐缓慢下来,赵武仲屡次有取胜之机,但由于得到了父亲的暗示,心中可是迟疑难决,不知是应该胜他的好,还是让这一场给他的好?

马淳见他屡失良机,似乎也有点焦躁起来了。忽地用个“摇龙出洞”之势,挥臂一格,赵武仲不敢强攻,一闪身绕到马淳背后,马淳右脚探前,身子身后倒仰。“卧虎回头”,双拳向后猛发。

这一招败中求胜,功夫确是精纯之极,赵武仲大吃一惊,心道:“原来他是故意藏好,真功夫直到这个紧要关头方始显露。”但知道已经迟了,马淳这双拳他已是决计化解不开。

马淳的拳势来得如此凶猛,看来这一拳著是打到赵武仲的身上,赵武仲只怕不死也得重伤!这霎那间,赵斌固然是失声惊呼,连一向临事镇定的老镖头孟霆,也是不禁为徒弟捏了一把冷汗,脸色也都变了。

一个人在性命交关之际,保护自己乃是出于本能,何况是练过十几年武功的赵武仲?

这霎那间他已是无暇思量,什么顾虑全都抛之脑后,本能的就用一招“如封似闭”,封住对方拳势。明知抵敌不了,只盼能够把对方打来的力道稍抵几分,以免自己性命不保。

拳掌相交,赵武仲只觉一股强劲的力道震得他的虎口发麻,但跟着大出他的意料之外,对方非但没有继续用力,反而突然把拳势熬住,那股力道一下子就消失得无影无踪。

赵武仲身体失去了平衡,跄跄踉踉的冲出了六七步,险些摔倒。

赵武仲“险些”摔倒,马淳则是真的摔倒了。赵武仲身形未稳,只听得“蓬”的一声,回头一看,只见马淳已是四脚朝天跌在地上。赵武仲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不过赵武仲这一招确实是以全力施为的,武学造诣稍差的人,只觉他这一招使得又狠又劲,一点也看不出对方乃是故意让他。这些人虽然讨厌他,也都不禁为他喝采了。

赵武仲胜得莫明其妙,站在场中发呆。马淳爬了起来,拱手说道:“赵兄的大摔碑手名不虚传,小弟是输得口服心服了。”班建侯笑道:“恭喜恭喜,赵兄你已经连胜三场,请过这边歇歇吧。”跟着又到孟霆面前道贺,无非是说什么“名师出高徒”这类套语。

别人看不出来,孟霆当然是看得出来的,马淳为什么要让给他的徒弟呢,这还不是出于班建侯的授意,有意笼络他么?“我可不能上他们的当”盂霆心想。

于是在班建侯的“套话”说完之后,孟霆就冷冷说道:“武仲得胜,这是他的事情,我可不敢居功!”

班建侯怔了一怔,笑道:“他是你调教出来的好徒弟,怎会不是你的功劳?”

盂霆道:“班大人,别的人或许不知道,我想你必定是知道的。”

班建侯莫明其妙,问道:“知道什么?”

孟霆说道:“武仲是我这位赵大哥的儿子,赵大哥的武功只有在我之上,决不在我之下。”

班建侯只道孟霆是特地向他推荐自己的“合伙人”赵斌,当下笑了一笑,说道:“对啦,我还没有向赵大哥恭喜呢。人的名儿,树的影儿,赵大哥的名声我当然也是久仰的了。”

赵斌给他们这么一捧,欢喜得骨头都酥了,连忙说道:“那里的话,我这点三脚猫的功夫,怎能和孟老镖头相提并论?不错,小儿从小就是我亲自教他功夫的,但要是没有孟老镖头的点拔,他又焉能得有今日?所以,我虽然是他的老子,说到把他调教成材的功劳嘛,可还是你这位师父比我大得多了。”言下之意,他这个做老子的当然也有一份不小的“功劳”了。

孟霆哈哈一笑,缓缓说道:“赵大哥,你怎么和我客气起来了?说老实话,你老哥是真人不露相,最初我还不知道你有那么好的武功呢,后来,我给令郎饮招,这才发现他的家传武功极有根底,我其实是不配做他的师父的。刚才他虽然是用我所教的“大摔碑手”连胜三场,但根基还是家传的本领,是以我说我不居功,决非寻常的客气说话!赵大哥,这活我早已想和你说了,今日令郎武功成名就,我就爽快的说了吧,从今之后,令郎在武学的门派上理该‘归宗认祖’,他是你赵家的传人,我孟霆可不能再做他的师父了。”

赵斌好像给一盆冷水当头泼了下来,这才知道原来盂霆的真意乃是要把他的儿子逐出门墙,不再认为徒弟。他吓得颤声说道:“孟大哥,你,你不是和我开玩笑吧!这,这怎么可以

孟霆沉声说道:“我是十分认真的,你应知道我的脾气,我说过的话,决不收回。赵大哥,你别多说了,这里是高手大会,人家还要比武呢。”

这样的结果也是大出班建侯意料之外,不过他要替完颜长之维持大会的秩序,可也不能为了赵斌的私事阻碍比武的进行。

赵武仲连胜三场,取得了复赛的资格,按规矩坐在演武厅中指定的座位。他听得师父在小花厅里的说话,不由得又是发慌又是气愤。忽地有个人挤到他的后面,隔着一个座位,贴着他的耳朵说道:“孟霆不认你做徒弟,你又何须希罕这样糊涂的师父?他不要你,王爷可要重用你呢。将来震远镖局的总镖头也是你的。”赵武仲回头一看,却原来是黑鹰年震山的那个徒弟赵登禹。赵武仲一想不错,登时化愁为喜,飘飘然起来了。

比武继续进行,有心猎取功名富贵的争着出场,很快的便有三个人取得连胜三场的成绩。这三个人是崆峒派的石青,是大同石家庄的人,海砂帮的罗大虎,和保定的名武师渠存孝。

这三个人是在十九场的比赛之中,各自取得连胜三场的成绩的。(由于有几场是别人先胜了两场再给他们打败之故,因此总的场数自是超过九场。)这十六场比赛都是很快的就分出胜负,最快的甚至只有三招两式,便即有人认输。看得出有些人限本就是不愿意参加比赛,迫于无亲,故此只是出来敷衍一番。完颜长之和龙象法王看得都是不禁皱皱眉头,那知再看下去,更不成话。

原来那些有心向上爬的武师在前面的十九场比赛之中,或如所愿或受淘汰之后,剩下来的就是迫于无奈才来比武的了。他们装作遵守“点到即止”的同道印证武功的规矩,只要对方一打着自己便即认输,甚至还没给人家打着,自己先自露出破绽,说是“输招”而退场了。有两个人竟然为了争着认输而吵了起来,结果由镖行老前辈也是担任裁判之一的马如龙给他们调解,其中一方才肯“委屈”自己当作胜方。这一段乱七八糟的比赛,不到一枝香的时刻便进行了十六场,选出了四个优胜者。这四个人是大都的名武师薛兆、精武门的拳师邓铣、游龙帮的弟子金亦坚和青城派的弟子李向华。

班建侯看见完颜长之不悦,暗暗向赵登禹抛了一个眼色,赵登禹便出场。他虽然和师父一同庄在“王府”,但并不挂名当差,所以不算违例。但也还是有人知道他是黑鹰年震山的弟子的。

和他比武的是罗汉拳的名手罗宏,拳法属于刚猛一路,但不过三招,只听得“唰”的一鼠罗宏的一条右臂就给赵登禹硬生生拗断了。其实罗宏本来无意与他争胜,准备稍为敷衍几招就让他的,不料才不过三招,他就下了毒手。

完颜长之点了点头,微笑说道:“对,虽然说是‘点到即止’,可也得拿出一点真功夫才像佯啊!”

罗宏的同门人人都是怒气填胸,但碍于完颜长之业已说出这样的话,只好把罗宏扶了回去。

天马镖局的镖师向奎和罗宏是好朋友,忍耐不住,跳出来二活不说,便与赵登禹交手。

向奎的掌力柔中带刚,在天马镖局中是一等的强手,开首二十余招打得赵登禹连连后退,但不知他是一时躁急还是招数确实不如对方精妙,掌影翻飞之中,他一个欺身进扑,突然就着了赵登禹的道儿,“咔唰”一声,他的一条左臂竟然又给赵登禹以刚才拗折罗宏的同样手法拗折了。

此时还未出场的各个武术门派只有十四个了,这十四个门派的弟子自问都是比不上向奎,人人心头火起,可也没有谁敢出场。

天马镖局的老镖头马如龙一顿足便站起来,正想出去,他的儿子连忙把他一拉,低声说道:“爹,咱们的镖局已经出了人了。”马如龙翟然一省,心里想道:“我把这小子打伤并非难事,可我怎能去做完颜长之所封的什么捞什子十大高手?”

班建侯笑道:“反正是以武会友,贵镖局多出一个人那也无妨。”“黑鹰”年震山跟着说道:“小徒能够得马老镖头的指教,那是他的天大面子,谅他能有多大功夫,怎能是马老镖头的对手,马老镖头大可无须顾忌。”

言下之意,马如龙若是不敢出场,就是怕了他的徒弟。马如龙年将七十,却是姜桂之性,老而弥辣,给他一激,忍不着又站起来。

正在他要出场之际,忽听得一个人朗声说道:“虽然说是印证武功,可也得讲究辈份啊。还是让我来领教这位赵兄的高招吧!”

这个人是沧州名武师梅花拳掌门人梅锷的侄儿梅清和,年约三十余岁,论年纪比赵登禹稍大一些,论辈份则是同辈。

马如龙看见是他出场,放下了心,笑道:“梅老弟,多谢你提醒了我。不错,辈份不当,我这老糊涂可要给人家骂我是以老欺幼了。”

赵登禹看见是他,也是不禁吃了一惊,心里想道:“这人原籍沧州,却是在西北闯出名头的。听说他和追魂剑杜玉门的叔父杜长青在西北并称老少双侠,他的功夫比他的掌门叔父梅锷还强,我不知打得过他打不过他?”当下拱手说道:“多谢悔大侠责回赐招,咱们点到即止,小弟不到之处,请梅大侠多多指教。”

梅清和冷冷说道:“少说废话,王爷要看的是真实功夫,拿出你的看家本领来吧!”

赵登禹碰了一鼻子灰,又是尴尬,又是气恼,心想:“世问多传浪得虚名之辈,不见得我就打不过你。”果然一出手就是师门的杀手绝招。

黑鹰年震山的大擒拿手号称武林一绝,轰天雷也会给他抓得遍体鳞伤,手法的狠辣可想而知。赵登禹是他最得意的弟子,师门的杀手绝招使了出来,倒真亦是非同小可!

掌风人影之中,只见赵登禹双指戳向梅青和的眼睛,手肘又撞向他的小腹。看来梅清和要想保护眼睛就难免要给他撞伤了。不知怎的,人影倏的一分,赵登禹一个“鹞子翻身”纵出一丈开外,梅清和身形飘动,却是如影随形的紧紧钉牢了他,一下子就反客为主,占了上风了。马如龙赞道:“好一招梅花飘雪的掌法,梅老师,令侄这一招依我看来恐怕是青出于蓝了。”悔锷微笑道:“英雄出年少,我怎么还比得上他?”

赵登禹的杀着未能得手,心里慌了几分,不过仍是越打越狠。剧斗中梅清和双掌一带,使出借力打力的内家柔劲,封住他的掌势,依样划葫芦的接着竟然使出了赵登禹曾经用过的一招大擒拿手法,只听得“咔唰”一声,赵登禹双臂齐折。

杜玉门喝采道:“好一个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

“王府”武士,相顾骇然。年震山碍着自己的身份,不能出场为徒弟报仇,只好把赵登禹扶了回来,为他接臼。忙乱中,年震山的师弟娄人俊趁着众人不注意他,偷偷向一个人使了一个眼色。

一个短小精悍的汉子排众而出,说道:“悔大侠,我想在兵刃上领教你的高招。”悔清和不识此人,当然也不知他是敌是友,态度便客气许多,说道:“大侠二字愧不敢当,阁下高姓大名?”那人说道:“小姓石,单名一个昆字。”悔清和道:“好,石兄请亮兵刃。”

这个石昆,不但悔清和不知他的来历,金京几十个武术门派的弟子,包括交游最广的盂霆和马如龙在内,都不知道此人是何等人物,甚至连他的名字都没有听过。只有杜玉门皱了皱眉头,不过他也没有说话。

石昆亮出兵刃,众人都是不禁赞道:“好刀!”原来他这柄钢刀,刀光耀目,恍似一汛秋水,任谁见了,都知道是一柄宝刀。

梅清和见是宝刀,精神陡振,说道:“请进招吧!”他仍然是用空手应付。

想不到他和石昆客气,石昆却不和他客气,一出手就是极为狠辣的刀法,闪电间连劈三刀,左两刀,右一刀,不但刀法古怪,斫来的方位,也是大出在场的一众行家意料之外。

梅清和心头一凛,这才知道是碰上了劲敌。当下一个“移形换位”,使出了全副本领化解敌招,好不容易才避过了他的连环二刀。但给对方抢了先手,饶是梅清和拆解得宜,暂时也是只能有招架之功了。石昆一口气攻了他二十多招,刀中夹掌,招招狠辣。

李思南心里想道:“青龙帮龙帮主手下的四大金刚之一的罗浩威,听说会使失传的五虎断门刀,可惜我没见过。这人的五虎断门刀,刀法虽然使得不全,却已胜过保定这一派的嫡传刀法多多了。悔清和只凭拳术,只怕打不过他。”

心念未已,忽见梅清和一声清啸,招数倏变,左手捏着剑诀,右手中食二指伸出,刺、抹、点、戳,竟然在刀光闪耀之下,以指代剑,使出了上乘剑术,连连进招!

石昆这才知道悔清和的真实武功,远在他的估计之上,大惊之下,唯有硬着头皮和梅清和拚命。

众人看得眼花缭乱,表面看来,梅清和在对方刀光笼罩之下,似乎还是石昆稍占了一些便宜。

剧斗中石昆身随刀走,使出“凤凰奄巢”的招数,避开梅清和一掌,那一刀就似“斜切藕”的式子削梅清和的手臂。

刀光闪闪,梅清和正在向前扑去,等于是把一条右臂凑上去给对方劈斫一样,看来刀锋一落,他这条手臂是决计难以保全的了。“王府”的武士都情不自禁的为这个石昆大声喝采。

就在这电光石火的刹那,只听得“轰隆”一声响,石昆摔出了一丈开外,跌了个四脚朝天,他的那口宝刀,已是到了梅清和的手上。

原来梅清和不但拳剑精妙,腿上功夫也是一绝,石昆一刀劈下之时,他身躯往后一仰,右腿疾发如风,这腿法有个名堂,叫做“巧踹金灯”,一下子把石昆踢翻了。

石昆被踢着心窝,比赵登禹伤得还重。娄人俊将他扶了回去。梅清和道:“石兄,你忘了一样东西啦,这口刀你收回去吧。”

石昆这口宝刀是给悔清和空手抢去的,按江湖规矩,自家的兵刃到了敌人手中,再要回来,那就等于是向对方投降的了,稍有一点身份的人,为了顾全面子,都是不肯忍受如此屈辱的。

但石昆却是委实舍不得这口宝刀,他在娄人俊扶持之下,回过头来,正想厚颜接刀,但却给娄人俊捏了他一把,他的伤口本来就痛的很厉害的,被娄人俊一捏,忍不住叫出声来。娄人俊代他说道:“梅大侠,他说这口宝刀他不能要了,但愿你能够保得住它。是不是这样?”石昆是哑子吃黄连,说不出苦,只好点了点头。

梅清和笑道:“我可不想要这个彩头。”班建侯说道:“这样好吧,宝刀留给今日技压全场的高手作为彩物。”此言一出,大家都在叫好。其中一个瘦长的汉子叫得特别高声,颇为引人注目。坐在小花厅里面的迫魂剑杜玉门看见此人,不禁又是哼了一声,孟霆问道:“这人是谁?”

杜玉门道:“这人是西北的云中双煞之一,名唤焦霸。我和池有点小小的过节。”孟霆虽然见闻广博,却也不知“云中双煞”的来历。他是个老江湖,听得杜玉门说是和焦霸结有梁子,不便再问下去。另一“煞”是谁,杜玉门也没有再说了。

梅清和接连重创两个高手,依附“王府”的那些武师都不敢出来和他动手。焦霸哼了一声,正要队人丛里走出来,虎威镖局的总镖头邓山君忽地抢先出场,说道:“悔老弟,我和令叔是喝酒的朋友,但一谈到武功,他总是不肯和我印证。难得有这机会,我和你切磋切磋,也就等于是向令叔请教了。”

这一下倒是颇出梅清和意料之外,他业已看出那个瘦长汉子颇有跃跃欲试之意,心里想道:“不知邓叔叔何以要抢在前头,阻拦那人和我比武?我若是胜了邓叔叔,那就是胜了三场,也不能再比下去了。当然我是不能胜邓叔叔的。”

邓山君和孟霆、梅锷等人是同一辈份,不过年纪较轻。梅清和是梅锷的侄儿,论辈份比他低一辈。但他说明和梅清和切磋武功等于是向他的叔父请教,梅清和却是不能推辞的。

梅清和道:“邓总镖头客气了,小侄这点功夫,怎比得上家叔。请总镖头指点、交手之后,两人都有相让之意,不过邓山君是成名的老英雄。纵然要让,也不得做得大过明显,总要过了数十招才行,梅清和没有这些顾忌,他装作气力不加,未到二十招便卖了一个破绽,认输退下。他那里知道,他以为这样是顾全了邓山君的面子,却反而在下一场就令邓山君失了面子。

梅清和刚一退下,那个瘦长汉子便即出场,报了姓名,就和邓山君交手。

邓山君是知道焦霸的来历的,但却还未想到焦霸的本领竟是还在他的估计之上。

一交手焦霸便采攻势,使的一套拳法也是众人都未见过的。但见他拳风虎虎,掌影翻飞,拳掌兼施,斫、剪、切、打、拨、压、沉、拿,招招都是沉稳迅捷,兼而有之。场中武学造诣稍有基础的人,一看就知他的真实本领。还在刚才那个石昆之上。梅清和暗暗吃惊,心里想道:“我即使气力全未消耗,只怕也未必能够胜他。”这才知道邓山君阻拦自己和这人比武的用意。

邓山君是金京老一辈的三大名镖头之一(其他二人是马如龙和孟霆)挟数十年功力,本领当然亦非泛泛。两人拳来掌往,打得十分猛烈。场内群豪,屏息以观,胜负殊难预料。但在武学高明之士如李思南、杜玉门、孟霆等人细心注视之下,却已是看得出来,邓山君吃亏在年老体衰,久战下去,必定不是焦霸的对手。

果然在剧斗了数十招之后,焦霸唰的一个“怪蟒翻身”,横掌如刀,斜劈邓山君右臂。邓山君跨上一步,双掌斜飞,以“野马分鬃”的招数拆解,接着用“倒撵猴”一式反击敌手下盘。这两招柔中带刚,本来是攻守咸宜的拆法,无奈气力不到,精妙的招数亦是难以发挥,焦霸欺身疾进,一闪便攻,长臂一伸,噗的就把邓山君手腕刁住。邓山君气力已是丝毫也使不出来,这一下只要焦霸借力使力,往外一带,就可以把邓山君摔个四脚朝天了。

班建侯轻轻哼了一声,焦霸瞿然一省:“可不能让这老儿太过难堪。”当下哈哈一笑,松开了手,说道:“邓老镖头果然是有廉颇之勇,佩服,佩服!”

要知邓山君在金京正派的武林人士之中,乃是众望所归的领袖人物之一,完颜长之还是想要笼络他的,班建侯和焦霸自是不能不稍稍给他一点情面了。

焦霸虽然立即松手,而且说了两句客气的话,但已是谁也看得出来,那是邓山君分明落败、焦霸手下留情的了。以邓山君的身份,在众目睽睽之下,受敌人饶让,他的面子更是难堪!邓山君气呼呼的道:“是你本领高强,你用不着说风凉的话了,老头儿算是栽啦。”班建侯笑道:“胜负兵家常事,老镖头不要介怀,请到这边歇歇。”

杜玉门心想:“这厮只怕要我亲自出马,才能收拾他了。”刚要走出小花厅的时候,却见另一个人已经出场,这个人是他的叔父社长青。

社长青说道:“我来领教焦先生兵刃上的功夫。”唰的一响,拔剑出鞘,社家以“迫魂剑”闻名江湖,这一拔剑出鞘,动如脱兔,静如处子,姿势美妙之极,虽然尚未出招,已是显出名家风范。

焦霸不敢轻敌,当下也就取出了他的独门兵器。

他的独门兵器是一把摺铁扇,扇沿两边锋利,扇面上画有三个狰狞可怖的骷髅头。一看他的兵器,就知他是邪派人物。

社长青立了一个门户,手捏剑诀,刚刚说出个“请”字,焦霸摺铁扇一张,倏的就向他的面门拨。

社长青恼他猖狂无礼,剑诀一领,陡地飞起三朵剑花,就似有三柄长剑同时向焦霸刺来一样。原来他这一招名为“三花聚顶”,上刺咽喉,中刺心窝,下刺小腹,正是“追魂剑”中的杀手绝招。

焦霸赞道:“好剑法。”摺铁扇一挑一拨,竟然当作短刀来使,锋利的扇子边沿几乎是贴着社长青的肩头削过。社长青一个“沉肩缩肘”迅即还招,刺向对方的“魂门穴”。焦霸已是窜过一边,两人的身形倏的由合而分了。

焦霸哈哈一笑,说道:“追魂夺命剑果然厉害,不过却也还未见得就追得了人家的魂,夺得了人家的命。”

社长青冷冷说道:“阁下的霸王扇也未见得就能称霸称王。”焦霸的独门兵器给他喝破,心头一凛,强笑说道:“杜大侠果然是名不虚传,见多识广。”

两人再度交锋,大家都是不敢有丝毫轻敌。社长青使出了迫魂剑中的刺穴剑法,一口气攻了十六八招。焦霸待他这路剑法使完,冷笑说道:“来而不往非礼也。如今也该轮到我请壮大侠指教我的点穴功夫了。”摺铁扇一合拢来,登时就当作判官笔使,指东打西,指南打北,扇头所指之处,处处不离要穴。也是一口气就攻了社长青十六八招。

众人看得心惊目眩,手心里都是捏着一把冷汗。“王府”的武士固然为焦霸担惊,正派中人也是为社长青害怕。

双方越斗越紧,只见剑光闪烁,扇影翻飞,大厅上只两个人比武,却似有数十个高手此追彼逐一般。众人眼花缭乱,已是分不出那个是社长青,那个是焦霸了。

猛听得焦霸一声大喝,社长青一声长啸,两人忽地又是由合而分,各自站在东西一角。班建侯连忙出来,当中一站,笑道:“点到即止,两位可以罢手啦!”

只见社长青站在东面,胸膛部位的衣裳穿了一个破口。焦霸站在西面,情形更是狼狈,他本是满头乱发有如怒草丛生的,如今却似给利剪剪了他的半边头发一样,虽然尚未剪至发根,却也是参差不齐,十分难看了。

原来在最后那招,双方各施杀手,社长青胸膛的衣裳给对方那把边缘锋利的铁扇一勾一旋,穿了一个碗口般大小的破孔,但焦霸的半边头发,却也给他一剑削得几乎只剩发根。

众人看得目定口呆,又是吃惊,又是佩服他门的招数的精妙。

最后这招是惊险绝沦的一招,对双方来说,都可以说得是死里逃生!要是焦霸没有及时的霍的一个“凤点头”,给社长青的利剑削低三寸的话,他的头颅已不能保住;要是社长青没有及时一闪闪开,对方那把摺铁扇,也能够洞穿他的胸膛。

幸而毫发之差,两人都保住了性命。焦霸的情形虽然稍为狼狈一些,也应该说得是恰好打成平手了。

班建侯就是因为恐防他们两败俱亡,这才出来制止他们,宣布这一场作为打和的。

焦霸打了两场,社长青打了一场,大家都还未达到连胜三场之数,可是却没有人跟着出来向他们挑战。

班建侯向完颜长之道:“王爷,这怎么办?”

完颜长之哈哈笑道:“难得他门两人武功都是这样高明,为这“高手大会”生色不少。既然没人要和他们比武,那也就不必叫他们强分胜负了。他们两人并列“十大高手”之内,这就是啦。”

班建侯道:“好,其他的人,继续比赛!”接连叫了三声,可是仍然没人出场。

在大会开始之时,完颜长之本来是宣布要挑选十名“高手”的,但现在数来数去,却只有九名“高手”。

完颜长之皱了皱眉头,说道:“五十六个武术门派,全都比试了么?”

班建侯讷讷说道:“似乎还有五个门派未曾有人出场。”

完颜长之曾经说过,不出来比试也是可以的,但却必须和他手下的武士比试。他再间一声:“还有没有人出来比赛?”结果仍然没人出来,他哼了一声,也就不再说话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