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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章 达摩·达摩

这里,也和世上数不清的秘地一样,存在着的,只有“天长地久”的黑暗,与及漫元止境的寂寞。

唯一不一样的,是这里遍地插满了成千上万的香烛,终年累月,都在散发厚如浓雾的烟香,烟香在这个黑暗迷高的空间飘漾,宛如一个生生世世也不会醒过来的梦。

众所周知,中国人是一个最喜欢烧香的民族,不论是祭祖、拜神、敬佛、以致江湖术士开坛作法,尽皆免不了烧它三、四株清香。

香烛,简直成为了民间不可缺的用品,在一般人心中,更认为香是天地鬼神们的精神食粮。

因此,插在这个黑暗空间中的无数香烛,当然并不是以人供奉“人”,极有可能,只是用以供奉那些人以外的物体。

譬如神,譬如佛魔、鬼……

又或是,一些似人非人的——人形物体。

除了遍地燃烧着的香烛,这里还置放着一面顺为古怪的铜镜。

这面镜子高可及人,沿着镜子边缘,还铸有两条张牙斧爪的巨龙,巨龙双目炯炯,似在做视苍生,又似看尽了人间种种兴亡戳宕。

究竟这个地方为何会竖放着一面这样大的镜子?谁会用这样的镜子?难道是黑暗中的神、佛、魔、鬼答案很快便自我出现了,首先在黑暗中冉冉出现的,是一条全身雪白的高大身影。

他,一身白衣如雪,左肩之上,还稳站着一支罕见的动物一一一支白色编幅!

他的整张脸,与及他的头发,更裹在一层绣着“南无”二字白纱之内,使人无法瞧见他的真面目,但他的双目却能透过蒙头的白纱,看见所有人的面目,无论他们的面,是真诚的面孔,抑或是虚伪的假脸。

尽管他蒙上一层白纱,可是谁都能够一眼看见他眼睛的轮廓他有一双异常深邃。却又万般忧郁的眼睛。

那种忧郁,仿佛把他的前世今生忧郁都加在一起。沉重的令人万念俱灰,寻常人只要定定看着他一个时、恐怕都会心乙萌求死之念。

本来在其周遭也聚集着一些蛇虫鼠蚁,惟似乎除了站在他肩上的白蝙幅,愿与他“相依为命”外,其余生物,尽皆为他所散发的忧郁而局促不安,纷纷争相躲避。

很难想象,一个人的优郁,可以到了如斯可怕的地步。

也许,他根本便不是——人。

不过无论他多么可怕,更可怕的物体,亦相继在这个空间出了。

最邪恶,最野性、最狠辣的女性化身——

终于现身!

“呼”的一道破空之声,一条黑色的炯娜身影,已从这空间的深处踏风而至,那一头在风中飘扬着的柔长黑发,俨如黑暗在伸展着它的魔爪!

她,像是拥抱着漫天的黑暗,又像是挟着永恒的邪恶,翩然落在巨镜之前,那些早已在躲避的蛇虫鼠蚁,避得更快、更狼狈了,因为——

她才是最可怕的邪恶化身!

邪恶已经降临!

她不独有一头诱人的黑发,浑身穿着一袭紧身的黑衣,左肩之上,亦与那个白衣汉子一般,站着一头编蝎,然而却是黑色的,她的脖子,还缠着一条默默黑的长丝巾,就连她的上半张脸,也挂着一个形如编幅的黑色金属面具,下半张脸,却蒙上一层薄江的黑纱,薄得可以依稀“泄漏”她那藏在黑纱背后的咀角,所流露的“野性”笑意。

那种野性,仿佛要笑尽天下苍生,与及天下问所有伪君子,方才满足!

她双手叉着那纤巧得无法再纤巧的腰肢,那袭黑色的紧身衣,不独把她足可颠倒众生的体态衬托得呼之欲出,且还令她整个人骤眼看来,与周遭的黑暗融为一体。

就像不哭死神步惊云那样,与黑暗融为一体。

她就像是一朵绽放于黑暗的“黑花”,虽然活在黑暗之中,不易被人察觉,但她那样鼻的无限芳菲,却一支情人的手那样,撩引着天涯海角的蜂蝶,虽然芳香,但邪恶!

一黑一白,两个完全各走极端的神秘人,或物体,就这样在巨锈产前并肩而立,过了良久,那条白衣汉子终于先道:

“黑瞳,你,来了?”

永恒的开场白,声音却低沉得如同熊的叫声,一听便知,他故意以真气压低嗓门,好让任何人也没法办辨认他的真正声音。

那黑衣妇郎竟然唤作“黑瞳”?她,是否正是天邻小村的村民所供奉的死神黑瞳?瞧她那一身的黑色装束,却是与村民所奉的死神像一一无异!

这个唤作“黑瞳”的女郎冷笑一声,一支黑得发亮、却又冷艳的眸子,斜斜朝那白衣汉子一瞄,冷嘲:

“妈的!又是‘你来了’这句掉牙的开场白?雪达魔,以你这样一个出尘的人形物体,怎么也和那些低等的江湖人一般见识,总在见面时爱说这些故作气势的话?”

她的声音亦是以真气抑压着嗓子而了,显而易见,也和那名白衣汉子有相同的目的,她不想任何人辨出她的声音。

那名忧郁汉子原来唤作“雪达魔”?倒真是一个独特的名字他其实是与雪有关还是与久远以前的少林禅师“达摩”有关?“达摩”、“达魔”,也仅是一字之差。

佛与魔,又何尝不是一线之差?

抑或统统都不是,他与那颗“达摩之心”有关?

雪达摩似乎并不介意黑衣女郎的污育秽语,可能亦已经习惯了,他只是若无其事的道:

“浊世匆匆,数十寒暑,眨眼逝如朝露,这个烽火人间,不少神人、魔妖亦已因应环境而有所改变,你却数十年如一日,还是:

五十年前的你一样,依久——”

“火烈、偏激、邪恶!”

五十年前?难道这个黑瞳,真的便是于五十年前惨遭灭门的黑瞳?

但怎么可能?她虽然蒙着咀脸,惟观其骄人身段,与及她那支极端妖烧而又蕴含无比野性的眼睛,极其量只是一个如花少女而已,又怎会是一个至少六十多岁的老妇?

这个黑瞳闻言脸色一变,双眸一横,眼看那个雪达魔,还他一句:

“雪达魔!你也他妈的别太自鸣得意!你何尝不是与以前的你一般货色,还是喜欢说那些他妈的让人闷至吐出鸟来的婆妈佛理?”

她居然以“他妈的”、“闷至吐出乌来”与及“婆妈”来形容佛理,可见她极为讨厌正义!

雪达魔正色道:

“黑瞳,别要谤佛!魔与佛仅差一线,却非对立,我们魔道,在佛的眼中也仅是一群千年万年都要拥抱孤独的可怜角色,真正与魔对立的,反而是那些声声嚷着要除魔灭妖、从没给魔道翻身的正道之士……”

“这个世上,从来也没有任何人或魔生而邪恶,魔与邪道,都是给大多数的所谓正道,一意孤行要坚持已见,而给环境逼出来的……”

“其实,在佛的眼中,这个世上,无论任何神、人、匣、妖、鬼,甚至一草一木都同样平等,都是佛,元分高低,无分彼此,可惜如今的世道人心,都活在自己所编织的地狱中,每个人的心再不是佛,所以这个世界不再完美……”

不愧是与达摩之名仅差一字的雪中在达魔,居然能一口气说出连串他自以为是的道理,可惜,对于这个年代的人,已经再不适用,特别是对眼前极度邪恶的她,更不适用!

她重重摇首:

“太深奥了!雪达魔,你那些他妈的、似是而非的道理,听来虽然动人,可惜我实在不愿扮作那么深奥……”

“雪达魔,别忘记我黑瞳曾把自己的灵魂献给恶魔,以求得到永生,一报灭门之仇,虽然我打了五十年,还没找出当年那个走脱的紫衣畜生,但,我已经是一个真正的魔女,也乐于当一个魔女,永恒的!”

她说这句话时,语气异常斩钉截俟,可见对于身身成魔,无悔,无愧!

由被骂为魔女,至自心乐于当一个鹰女,是什么令她彻底改变?

是不是一一恨?对人世所有伪君子之恨。

雪达魔似不欲与她争辨下去,岔开话题道:

“罢了!我们再说下去也是徒然!黑瞳,你可已发现了‘兽心鬼’的踪影?”

她透过黑纱,发出险恶的邪笑,爽快的答;

“我已经杀了他!”

这下子倒令处变不惊的雪达为之动容,他愣愣问:

“什么?你杀了他?”

黑瞳肆无忌惮的笑:

“他背叛主人,偷取‘达摩之心’,是一个狗娘养的、彻头彻尾的偷心者……”

“可是他偷走达摩之心,也还罢了,他绝不该像‘人面使’独孤一方那样,多行不义,滥杀无辜,你可知道?兽心鬼在我的故居,屠杀了五十多名村民,只为了要生吃了他们的眼、耳、口、鼻……”

一语至此,黑瞳这地双拳暴握,翘首怒叫:

他俩一个‘人面’,一个‘兽心’,真是他妈的、天杀的——……

“畜生!”

如此刀怒叫,竟然把周遭的黑暗空间震得砂石横飞,籁籁摇动,不知是因她的修为深厚?抑是因为的怒?

原来假独孤一方是其主人座下的‘人面使’?那她的主人如今在哪?她的主人,是否正是当年在她灭门之时,救她的那个黑雾里的声音?

雪达魔处听兽心鬼曾屠杀五十多名村民,像是受了相当大的震撼,尽管常说道理的他,也不由幽幽的点头:

“嗯!他俩果然都是畜生!‘人面使’独孤一方,本来只是主人埋在无双城的一只棋子,但他恃势横行,欺压无双的低下城民,兼图谋背叛主人的计划,也是死不足惜广黑瞳复又是邪邪一笑:

“你也认为我杀得对吧?想不到‘人面’、‘兽心’是真正的人,与我们及‘经王’三个人形化身完全不同,却偏偏背叛主人。人真是令人失望!呵呵……”

原来“人面兽心”是真正的人?而她与雪达魔,及一个唤作“经王”的人,却不是真正的人?而是人形化身?

那什么才是一人形化身?

谁又是那个“经王”?“经王”是男是女?为何如今尚没前来?

雪达魔冷静地问:

“既然兽心鬼已死,我们也不要再为一个已死的人继续讨论,我只想知道,达摩之心,已经找回来了没有?”

终于步人正题了!可惜黑瞳仅是诡橘的摇了摇头,答:

“还没有,不过我已知道达摩之心在哪儿。”

“在哪儿?”

“在天下会的风云手上!”

此言一出,雪达魔不由追问:

“怎会如此?达摩之心何以会落在他们手上?”

黑瞳答:

“他们只是适逢其会,路过吧了!我杀了兽心鬼,本已欲回故居寻找达摩之心,看看他会否把它藏在哪儿,谁料刚刚没人树林之中,那个被天下少女们喻为绝代俊男的聂风,和他的师兄秦霜与及数名天下头目已经赶至,还有最后才至的步惊云,他,手中竟然已拿着达摩之心。

她居然对秦霜、聂风及步惊云的容貌了如指掌,如数家珍,显见她的主人不但要他们监视无双城,也要他们监视——天下会。

雪达魔道:

“既然达摩之心在他们手上,你为何不立即抢回来?若给他们回去天下会,事情将理趋复杂、麻烦。”

黑瞳道:

“我也是这样,当时我亦想立即抢回达摩之心,不过,雪达魔,你也该知道,这么多年来,我的功力已臻至能够‘以目视气’的境界,我曾以自己的一双魔目,远远感应他们体内的气,我感到,风云二人体内,各有一股我们不熟悉的奇特力量,一股神一般的力量“他们这两股力量若合而为一,即使是尽得主人真传的我,也未必可在百招之内言胜!”

雪达摩有点怀疑:

“但雄霸虽是枭雄,武功之高,相信不出十年,已可与当年的主人匹敌,惟以其目前实力,不应能调教出风云这样的徒儿…………

“这就是了!”黑瞳傲然一笑:

“所以我已经下了一个决定!我决定亲自一会步惊云与聂风!

我要试一试,他们到底有多大本事吵雪达魔道:

“黑瞳,别太骄傲!凡享虽得三思,正如你所言,他们体内有两股不知名的力量,我们的身份相当神秘,也背负着重要的使命,不宜过于冒险,恐会泄潜心的我们身份。”

黑瞳冷笑:

“嘿!这个你管不着!在发现达摩之心落在步惊云的手上时我因一时犹豫,未有现身抢夺,已经错失一个试验他们的机会!如今,我已决定亲自在天下会现身,以会一会当今江湖人所赞誉的后起之秀——风云,哈哈……”

“你大狂妄了!”雪达魔苦口婆心劝道:

“你贸然在天下会现身,只会自招恶果!即使你想一会风云,难道却毫不忌仰雄霸?”

“雄霸?”黑瞳轻蔑的答;

“哼!这个老匹夫满以为当今武林只有天下会与无双城,满以为吞食无双后便可统江湖,实在太可笑了!他怎么从来不用他那没用的猪脑想想,这个人间,还有我们主人这股江湖以外的一一底三势力?”

“而他,雄霸,在我黑瞳眼中,也只是支讨厌的蟑螂!只要他令我稍有不快,我随时都会把他一一一踏死!”

雪达魔楔而不舍,继续劝说:

“黑瞳!冷静听我说,我与你已相交五十年,我偿想眼巴巴看着你败,雄霸并不如你所想般简单,你绝不能自作主张,贸然在天下对风云采取行动!而且,你为何非要对付风云不可?”

“因为我变态!”黑瞳直截了当的答,答时还带着满目邪气,看来真的十分变态的:

“变态的人总喜欢特殊而危险的玩意!步惊云聂风这家伙虽然危险,但危险的人,比安全的东西更具魅力,也更具吸引力……”

她顿了一顿说,目光中充满了对一会风云二人的幢憬,再继续说下去:

“聂风,他太正义了,即使他的正义出于真诚,也早已他妈的义贯满盈,与我的邪恶背道而驰,所以他必须受到戏弄……”

真是欲加之罪,何患无辞?连太正义也是一种罪,可见她对聂风如何心养难熬?

还有,那个经常板起面孔,自以冰冷神气帅劲的步惊云,他竟然和我一样,唤作死神,真是他毕生最大的罪过,也是他妈的必须受到惩罚!”

黑瞳说到这里,不由又回眸一瞥雪达度:

“雪达魔!风云这二人相当有趣,我绝不会轻易错失与他俩会一人的机会,而且,你应该知道我的脾性!我黑瞳想干的事,便一定会干!你还是安守本份,别再劝我,省点气力当你的雪达魔吧!”

语声方歇,她已转身欲去,正如她所说,她要干的事,谁都阻不了她,然而寻达魔还是出言叫住了她:

“慢着。”

她口头。

雪达魔淡然的道:

“可否再回答我一个问题?”

黑瞳娇笑,豪气无限的答:

“念在你我相交五十年,姑且让你一间。”

雪达魔道:

“你将会怎样对付风云?”

黑瞳闻言只是笑,那双媚幻妖艳的眸子“骨碌”一转,答:

“这个啊……,嘿嘿!很难说,不过我当然不会与他们正面比试功力如此简单,事实上,如非必要,我也没需要杀他们,我只想用一个方法,除了夺回达摩之心,还要把他们好好玩弄于股掌之间,我要他们他妈的明白,什么才是真正的恶魔……”

“什么才是真正的魔女!哈哈!哈哈!……”

“哈哈……”狞笑声中,黑瞳已经一个翻身,跃向黑暗的深处,顷刻已消失得无影无踪。

只余下她在飞驰之时,从远处传回来的笑声,和她那些污言秽语之声……

她去了,这个挟着漫天黑暗与邪恶的魔女,将会与风云如何纠缠?

雪达魔仍是定定的站在那里巨镜之前,他并没回首目送黑瞳远去,只是浑身上下,又再笼罩着一片优郁,一片像雪般凄冷的忧郁。

他碎地把自己肩上的白色编幅端在掌上,惘然的看着他,他也看着他,似在等待倾听他这位寂寞无限的主人,向他放手说他的心曲:

“白王,你知道吗?”

“所谓物忌全盛,人忌全名,事忌全美。”

“黑瞳纵有五十多年道行,纵然身怀极完美的邪恶,这又如何?

‘过火’的表现,只会讼她仅有的五十年道行,一朝尽丧!”

“看来,为了她,我荒废了五十年的一双‘达摩雪手’,亦不得不破戒出手了。”

“仅是为了一个自称变态的女子而破戒出手,白王,我是否有点……?”

“唉……”

悲哀像是秋天的雨。

而秋雨,已经降临在天下会上。

虽是大白天,但因秋意渐浓,雨纷罪罪,就连整个天下会亦都逐渐灰蒙起来庶蒙之中的天下么更像是一个深不可恻的神密霸者。

然而今日,在天下会之巅的天下第一楼内,一个已是当今江湖的第一霸者——雄霸,却是眉头深皱。

自从在江湖打响名堂以后、雄霸威望日隆,多年以来,眉头也未曾一皱,普天之下,相信已没有任何人或事,足以叫他动容。

他一直坚信!

但一一一:

今天所发生的事,竟将他历年来的信念彻底打破。

此刻,放在他眼前案头之上的,是一颗血淋淋的人头!

这颗头额早已被吹下多时,且还遭人劈为四段,后来又被人以针线,硬生生再缝合起来。

头,是举世无双的元双城主——独孤一方的头!

但这颗人头、却并非雄霸皱眉的原因。

真正令他动容的,是站在案前的三个人之中,最左面的一个!

只见此际站在案前的人,最右的是秦霜,站在正中的是步惊云,而最左的一个——

是聂风!

原来,他们三师兄弟在无意中得到那颗“达摩之心”后,已经连夜赶回天下,回到天下时已过正午,三人刻不容缓,也不回寝室歇息,便已先赴天下第一楼,晋见雄霸,并向其报告只次吞灭无双的战程。

这些年来,雄霸已甚少亲自出征,大都只在天下内运筹帷幄,决战于千里之外,对于无双被灭,早已是其意料中事,对他而言,一点也不紧张刺激,反而,最出乎意料的,是斩下独孤一方头额的人,竟是他的第三人室弟子——

聂风!

聂风此子生性仁厚,自出道以来,只会接受一些不杀人的任务,可是今次,究竟因何缘故,会令不爱杀人的他,杀了无双城主独孤一方?

还有,他习武资质纵高,惟年纪尚轻,论理,他绝对不应能够斩下独孤老贼的人头,他的体内,会否已潜藏一些雄霸也不知道的力量?

这正是雄霸回头深皱的原因,他忽然发觉他一直都太低估聂风,甚至步惊云了。

处境相当堪虞!

就在这一刹那,雄霸不自私下暗暗决定,从今以后,他都要好好的注意这两个人。

或应该说,好好的一一提防他们!

除了聂风斩杀独孤一方一事令雄霸诧异以外,今日的余庆,似乎不止于此,正当雄霸的双眉仍在紧皱这际,一直默不作声的步惊云,速地把一颗金属子放到案上,雄霸紧皱的眉头,更是差点要连成一线,他本是精光四射的目光,也不村像今问的天胎画,泛起一片灰蒙。

他极为疑惑的问:

“惊云,这是什么?一颗金属服子?”

步惊云并没回答,幸好站在其畔的聂风,虽然今日已极厌倦再重重覆覆说这些江湖事,但为了调解步惊云这个师兄所造成的尴尬场面,他第一时间代他回答:

“师父,这可能真是一颗骰子,也可能不仅是一颗骰了如此简单。”

“不过无论如何,它却有一个令人百思不得其解的名字。”

“什么名字?”

据说,这颗东西,极有可能唤作──”“达!摩!之!心!”

当步惊云从天下第一楼,回到云阁之时,已是黄昏,恼人的秋雨,还是如人间怨曲一般凄冷连绵。

步惊云轻轻的把云阁的门推开,在快将消失的夕阳映照之下,云阁依然一片黑暗,然而支异常整洁,一切陈设井井有条,想必是孔慈的功劳,但孔慈如今在哪?

相信她定身在风阁,替风打点一切吧!步惊云并不在乎,尤其此刻他的心正想着别些事情。

想不到一颗达摩之心足教雄霸钻研了一个下午,直至黄昏,而奇怪的是,以雄霸见识之广,江沏阅历之丰,居然从没听闻,“达摩之心”这件事物,看来这颗达摩之心的出处,定有不可告人之租这颗达摩之心,外层是由无数方形小骰砌成,非常坚固,根本无法弄开,本来以一般高手的功力,要彻底震碎这颗金属吸子的外层,原亦不难,但支不知内里究竟藏着什么秘密;或惊人的心只怕在毁骰之时,内里的心,也会毁诸一旦……

故此,雄霸最后的结论,还是先把摩之心留在天下第一楼内,让他慢慢研究。

这本来便是步惊云意料之内的结果,当秦霜说要把达摩之心呈给雄霸过目时,便已经注定此物,逃不出艘雄霸据为已有命运。

他太了解他,只因为总有一日,他会亲手了断这个人!

步惊云缓缓步进云阁之内,并没点亮案上没灯,对他来说,光明,并不是他真正的需要,他需要的,只是一个能够给他好好歇息,绝对没有人骚扰的地方。

所以他喜欢黑暗,因为在黑暗之中,谁都难以看见他,既然看不见他,便不会骚拢他。

而在云阁这内,有一个最黑暗的地方,那便是一他的炕床。

那里的黑暗,才是他真真正正的归宿。

步惊云一步一步朝自己的床步去,然而每进一步,在他心中,竟然泛起一阵极端不安的感觉。

是什么令他如此不安?他忽地感到,那是一股相当强大的力量!

一股足以威协他生命的死亡力且量。

是谁能够散发如此强横的死亡气势?足以教生人勿近的不哭死神也感到窒息?

步惊云斗地双目一横,冷冷盯着自己陷于一片黑暗的床头、沉沉吐出一个字:

“谁?”

黑暗的床头里并没回应,然而那股死亡的感觉却愈来愈强,仿佛,在床头彼方,正有另一个列,在与不哭死神对峙!

紧张欲裂!

到底谁藏身于床头的黑暗里?是谁也和步惊云一样,把黑暗视作自己的归宿?

双方都似是在等,说时迟那时炔,就听床头那方传出“呱”的一声暴叫,一团快绝无伦的黑影,已穷凶极恶地向步惊云疾扑!

变生时腋,步惊云临危不乱,就连眉毛也没跳动一下,斗蓬却是一幌,贯满五成功力的排云掌,飞快朝扑近的黑影劈去!

他使出五成功力,只因他以为那是一绝世高手,但——

他错了!

从黑暗扑出来的,原来只是支一浑身漆黑的蝙蝠!

这一着相当出乎步惊云意料之外,但更出乎意料的事,接踵来了!

这支蝙蝠居然对劈近自己的排云掌毫无俱色,它不闪不避,居然企图与排云掌正面硬拼!

天!这真的是一支蝙蝠吗?人和蛔绍,到底将会——-谁胜?谁负?

‘彭’的一声震天巨响!短兵终于相接,所带来的战果却是相当震惊!

步惊云当然没有被震退半步,然而那支蝙蝠,也没有被一掌砸个死无全尸!

硬接排云掌的它赫然安在,而且还借步惊云一掌之力,展翅急旋,便已“噗”的一破窗而出!

毋庸怠慢,步惊云已跟踪而出,但在昏黯的夕阳之下,那双神密莫测的黑色蝙蝠,已经踪影沓然!

他定定看着那逐渐低垂的夜幕,良久良久,似乎已明白了什么似的,向来面无表情的他,此时此刻,咀角竟尔泛起一丝罕有的冷笑,寒如冰封的眼睛,也仿佛在说:

“连一支蝙蝠也是高手,看来,达摩之心引来的人,相当有趣。”

黑瞳,无论你是否真正的人,你和我都是为报仇而甘心放弃自己一切的人;你,很有种,我欣赏你。”

我等你?

他等黑瞳,究竟想干些什么?

又有谁会明白死神的心?

惟无论如何,那丝罕见的冷笑,很快便在步惊云的险上消失,他又回复一片木然,缓缓转身,再次步向他的云阁,他黑暗的最后归宿,夜幕已逐渐深垂,夜风更开始咆哮,然而今夜的风声,听来仿佛是一些有意义的句子,像在预告着——

一个与步惊云同样命运的她降临!

一个极度邪恶的——

超级高手降临!

这边厢,聂风亦已回到他的风阁。

甫进风阎,聂风已第一时间,感到有点不妥,是什么不妥呢?原来,这一年以来,每次他奉命出外,归来之时,孔慈都会在风阁之内等他,甚至断浪,亦时会出现。

只是这个黄昏,风阁之内并没有孔慈的芳踪,不过在案头之上,却放着一纸薄薄的短笺。

上寥寥落落的书着数行小字,一看便知道是孔慈的笔迹,只是短笺上这样写着一颗少女的心。

风少爷:

对不起,断浪因要谷秦宁主管洗刷二+匹坐骑,故未能前来见你,而侍婢主管亦召我,说有急事有磋商,诗一切事毕后,孔慈定尽快回来,勿虑。

孔慈

聂风阅毕短,只是谈淡一笑,孔慈办事,永远都是如此细心,唯恐聂风回来后不见断浪与她,会为二人担心。

他岂会想到,孔慈如此细,都是为了他,一颗豆寇的芳心,都是向着他!

只是,聂风无法想到的事,还有许多,正如此刻在风阁窗外的,远处,在那里的树叶之中,正有一双眼睛远远透过窗子,在紧紧的盯着聂风!

一双黑得发亮,却又美艳不可方物的黑瞳!

她,并没有着一身紧身的黑衣,脸上也没有戴着黑色的金属面具,然而她身上披着的,也是默黑的丝罗褥裙,一头黑发,更如黑纱般在昏黯的夕阳之下飘荡,益发显得她像是一缕黑色的幽灵。

是她?

是她乔装来了?

她终于要来把风云玩弄于——-股掌之间?

她白玉般的脸上,虽然没有面具,惟她,却把自已一张可能艳绝人间的脸,埋在流水般的两袖之后,只是露出一双野性无比的黑瞳,远远盯着正浑无所觉的聂风,如梦呓般自言自语道:

“生命实在是大苦闷了,好歹也要找点趣味与刺激,聂风你可知道,你是我在追寻刺激的生命里,一个很大的发现?”

听说你十一岁加入天下,一直平步青云,运气一直很好。”

“不过遇上我,你的好运将会从此终结。”

“因为,我将会成为你身边的一个人,好好的侍候你。”

“我要你他妈的知道,我比你更有本事,更利害,更可怕千倍万倍。”

“他妈的!他妈的……”

江湖冷,人心更冷。

江湖乱,人心更乱。

江湖险,人心更险。

这句说话,在这个下雨的黄昏,在雨中的天下第一楼内,终于得到最佳的明证。

只因为江湖人的心虽险,雄霸的心——

更险!

天下第一楼内,雄霸依然端详着那颗“达摩之心”,“达摩之心”虽然始终令人难于捉摸,但雄霸的心,又何尝不是?

但见他端祥了许久,终于仰天长长叹了一口气,道:

“好一个达摩之心,为何我穷思著研,依旧无法打开他的心?

你,可已想出打开它的方法?”

你?

室内别无他人,雄霸的叹息声中却为何夹着一个“你”字?难道……

但听“轧”的一声,令人惊讶的事发生了,只见雄霸床畔的一堵砖墙,斗地向旁滑开,原来,砖墙内别有洞天。

惟更惊人的是,内里居然步出一个人。

尽管这个人站立于墙畔的幽暗角落里,不见面目,惟瞧其魁梧的身形,他是一个男人。

那神秘男人徐徐的道:

“我也是无法想通,究竟如何才能打开达摩之心”不过我还有一点更想不到,你为何对你的三个徒儿说,你根本从没听说过“达摩之心”?

雄霸狞笑着答:

“这还用问?若他们知道达摩之心是什么,一定会与我分一杯羹,另忘记,他们只是我的徒儿而已。”

“徒儿只是身外之物,我堂堂一代霸主,怎容他们与我分一杯羹?达摩之心,还是留给我自己钻研吧!他们根本不值得到它!哈哈……”

啊!原来雄霸老早已听说过“达摩之心”!

想不到,最险的,还是他的心!

然,那名神秘男人的心,似乎比雄霸的心亦不逢多让,只见魁梧他已徐徐步出那个昏黯的角落,虽然他的面目仍埋在幽暗里,但已能啄渐分辨,他身上披着的,是一身紫衣……

紫衣?

不独紫衣,他的左臂原来早已废了,他原来是一个残废的紫衣人。

啊——残废的紫衣,难道这个神秘男人是……

是他?是他?是他?

他,就是杀绝黑瞳全家的元凶?他……已这样老了,还没有死?

那,他又为何会藏身在雄霸寝室之内?

他真正的身份,到底是——

谁?

“它”是一只黑猫。

黑猫,是猫类之中最神秘的一种,它们不但具备猫的高傲,身上的颜色,更兼备一般猫儿所欠缺的邪异。

黑猫亦喜欢在夜里出没,更喜欢妻于黑暗,所以此刻这头黑猫,非常雀跃。

只因如今,正是黑夜。

子时。

亦是“它”出动的时刻。

这类黑猫不断往黑暗里钻,肆无忌惮的钻,也不知自己将钻往哪儿,或许它只知道一点——此刻已是夜阑人静,人们都已进入梦乡,没有人再会骚扰一只猫儿。

黑猫快乐死了!黑暗,俨如是它的王国,任它胡作非为,为而这一个黑夜,这一头黑猫,却将会目击一椿奇怪的事!

这双黑猫忽然发觉,它赞进了一个非常非常黑暗的地方!

这里的黑暗,仿佛,已是埋葬所有黑暗的地方,已是黑暗的最后归宿!

这里,其实是一间偌大的寝室,瞧真一点,这问寝室也并不是相当幽黯,依稀还有丝微月光自窗外透进来,这头黑猫感到这里是埋葬所有黑暗的地方,全缘此刻在这间寝室床上盘坐着的那个人。

那个披着黑色斗蓬的男人。

所有黑暗的感觉,都是源自这个男人!

尽管已是夜阑人静,这个男人却还没有半分睡意,他就这样一动不动伪在床上盘坐着,宛如一座无坚不摧的万载冰山,然而他那双眼睛,却在幽黯中散发着一种蕴含浓厚死亡气息的冷光。

他的眼睛,仿佛在等待着一个人。

一个与他同样属于黑暗的人。

也不知他等这个人干些什么?或许,全因为一种同样属于黑暗的缘份或同感吧?

这个男人虽然如冰山般不动,椎其身上所激发的黑暗,与及那股逼人无比的死亡气息,却把这头误钻进这间寝室的黑猫,逼至透不过气,这头黑猫地忍受不了,“嗖嗖嗖”的,慌忙往别的房子跑去。

如果黑猫有知,它便会知道,适才自己赞进的房子,是天下会内的——云阁。

适才它所见的那个散发着黑暗与死亡的男人,唤作一一步惊云!

黑猫仍是不住地赞,赞过了一间房子又是另一问房子,也不知经过了多少房子,它终于又再停下来了。

它停下来,并不是它绻了,而是——-它似乎又已回到了适才那间充满黑暗的寝窒!

“怎么可能呢?”它又不是绕着圈子赞;怎会回到原地?

黑猫随即发觉,它原来并没有返回原地,它以为自己返回原地,缘于它此际赞进的房子,内里也充斥着与适才那间寝室一样的死亡气息!

房中案上,正放着人张黑色的面纱。

面纱之旁,还有一张铁铸的——

黑色面具!

多么奇怪!两间不同的房子,居然充满着相同的死亡气息,这间房子的主人,是否亦和适才那间寝窒的主人一样,浑身散发着黑暗与死亡?

到底,这是谁的房子?谁那么不幸,也同样属于黑暗?

这头黑猫很快便知道这间是谁的房子了;在房中炕床的阴暗深处,有一个人,正缓缓的下床。

那是一个身着紧身黑衣,体态异常窈窕好看的长发女子。

尽管房内十分黑暗,但猫儿的瞳孔在黑暗中会倍为扩张,故这头黑猫还是一眼便瞧见了这个女子的容貌。

它,顿变成“她”真面回的一一惟一回击者!

黑猫的眼睛不由涌起一片迷感,或许,以它动物的本能,亦感到目前这个黑衣女子的容貌并不可怕,只是,何以她浑身却散发着那样可怕的死亡感觉?她和适才那间寝室的男人,仿佛都背负着相同的命运!

仿佛,都是任何生物都不愿接近的一死神!

是的!这间房里的女于,是她一一黑瞳!也只有,才会和步惊云一样,背负着相同悲修的灭门命运!也只有地,才会与他一样,都是同样于阴暗的一一死神!

她居然已身在天下会其中一间房内,那她已混进天下会了?

她是以甚么身份混进来的?这间房子又在天下会甚么地方?她将会如何夺回达摩之心?她将会如何玩弄风云?

她又徐徐的把案上的黑纱,蒙在自己的下半张脸上,接着,再把那张漆黑的铁面具,挂到她的上半张脸之上。

她的真面目,终于完全埋藏在重重的面具及面纱之下,可是黑猫仍是记得,她在未盖上具前的——-真面目!

它,仍是独一无二的目击者然而戴上面具的她,比先前更是判若两人,双眸流转之间所流露的魔性更盛,令本来一直在黑暗中窥伺的黑猫,也身不由己的“瞄”的低叫一声。

她察觉了,随即发现瑟缩于幽暗的“它”。

她混进天下会,固然不能给任何人知道她的真面目!她看着它,一双晶晶冷眸闪过一丝光芒,甚至比那头黑猫的猫眼更光亮!

她的目光震慑了那头黑猫。“它”犹如一个发现真凶的目击者,伧惶抬身急退,像要逃避被“杀猫灭口”的命运。

可是,黑猫的身子尽管矫健无伦;惟眼前这个邪异的“她”,身手已经不能以“矫健”二字形容,黑猫根本未及瞧清楚她如何“动”,斗然之间,它已发觉,自己已被她抱在怀中。

它颤抖着,等待着被宰被割它然而出乎意料,她似乎没有别的意思,他只是以她那双黑色的死神之手,轻轻安抚着它。

“别怕!”猫儿,我喜欢你,因为你身上有一种与我相同的颜色——”

“黑色。”

“为了这一身的黑色,你一定曾被世人视为不祥之物,吃过不少苦头吧?”

她说得对!传统的中国人大都不喜爱黑色;黑猫亦是极端不祥的兆头,喜欢饲养黑猫的人几稀:这头黑猫;也仅是一头于无意中在天下会流浪的无主黑猫。

给她这样轻轻的抚摸着,黑猫刚才惊悸的情绪倒是平伏不少,它那知道,它自己被世人摈弃,虽已异常可怜,惟此刻轻轻抚着它的这个黑衣女子,黑色的铁面具后更有一个不为人知的可怜故事?

有一段不能不报深仇?

为了这段深仇,她不惜付出灵魂!背弃神佛!叛逆天地!

她看来尽管可怕,却比一头黑色的猫更为可怜。

然而无论她多么可怜,亦是很久以前的事了,如今,她已是一具人形化身,一具极度邪恶、危险的人形化身。

这个邪恶可怕的人形化身,今夜已整装待发,将会去干一件可怕的事……

但见她粹地把猫儿放到地上,对它幽幽的道:

“猫儿,我很高兴今夜能够遇上你,为我黑暗的命途添上少许生气,不过,我黑瞳并没有太多的时间陪伴你,因为……”

“今夜,我将会为一个人编织……”

“恶梦!”

“一个很有趣的恶梦!”

黑瞳说这话时,双目所流露出的邪气更盛,更摄人,本已平伏不少的黑猫,瞧见那森冷的双目,复再微微颤抖起来。

“黑王,来吧!”黑瞳陡地轻呼一声。

黑王?

谁是黑王?在这间房子之内,黑瞳竟然还有伴侣?

有的!就在她轻呼之际,一条细小的黑影已经“拍拍拍”的从房中阴暗处飞了出来,落在她的左肩之上。

哪是一双……

黑色的蝙蝠!

极有可能,也是敢与不哭死神步惊云硬拼的那双蝙蝠……

原来这双蝙蝠唤着“黑王”,岂不与雪达魔肩上的白色蝙蝠“白王”相映成趣?

黑王就位,黑瞳面纱后的嘴角迅即泛起一丝邪气笑意未僵,她又轻轻俯了那头黑猫一把,即把身形一纵,便已和黑王一起闪电穿窗而出,有如两双深不可测的——-黑色妖魔!

她和黑王,今夜将要为谁编织恶梦?

那又将会是一个怎样的恶梦?

这间不知属于谁的房子,顿时使余下那头黑猫在“喵喵”尖叫,它跳上窗前的小几目送着她与那双蝙蝠在月夜下消失;一双圆圆的猫眼,竟已流露一股不舍之色。

也许自它出世至今,早已不断被人们视作不祥之物般遗弃,从来也没有人愿意抚摩它,今夜,它却遇上一个愿意抚它的知己,纵使;她是一个非常邪恶、危险的知已!

而且,它亦看见了她在未戴上面具前的真面目;它知道她是一一一谁!

相信偌大的天下会,也只有这双黑猫——

知情!

星斗阵列。

今夜的星光异常迷离,似是无数旁观者充满好奇的眼睛,在窥视着今夜将要发生的种种迷离事。

夜空之上挂着的,也是一样迷离的月光,映用着夜归人那颗似箭归心;然而今夜其中一个夜归人,却是从不爱夜归的——-孔慈。

已是晚上子时,夜色逐渐深沉起来,天下会亦被深沉的夜老早吞噬,孔慈却仍是孤身走在回去“风云阁”的路上。

今天是聂风、步惊云及秦霜自无双城凯旋而归天下会的大好日子,孔慈本已预备亲自下厨,为他们弄一顿晚饭,却不虞,突然被侍婢主管香莲喊去,谓要与她磋商一件要事云云。

谁知此番磋商,竟尔谈了一段冗长时间,孔慈曰程之时已晚。

终于错过了在“风云阁”等候聂风及步惊云回来的机会,一个她十分珍惜的机会。

好不容易方才回到风云阁,谁料甫踏进风云阁,孔慈却见被一园所隔的,“风阁”及“云阁”,早已浑无半点灯光,想必是风少爷与云少爷已经就寝;孔慈心忖,他们长途跋涉赶回天下,必已疲累得很,就让他们好好歇息一宵,明天才再找他们吧!

心意既决,孔慈遂步出风云阁的庭园,只见在庭圆之外的不远处、立着一间简朴小屋,这间小屋,正是她夜里歇息的地方。

雄霸向来帮规分明,一直皆严禁任何婢仆在主子阁内度宿,故:

孔慈日间尽管时常在风云阁出入,夜里还是须回到这间小屋。

只是今夜……

这间本来平平无奇的小屋,却发生了一件令孔慈颇感意外的事。

孔慈清楚记得,自己往会侍婢主管之时,并没有燃亮屋内的油灯,如今,为何她远远已眺见,她的小屋,此刻居然灯火通明?

那即是说,有人在她的小屋之内,燃亮了灯……

到底是谁在她的小屋内呢?孔慈一面步向自己的小屋,一面推想,斗地,她私下闪过一个念头——

会不会是风少爷?

她虽然错过了一个等他的机会,他却在此等她?

门终于给她推开了,惟,屋内并没有她预期会看见的聂风。

却有一些她造梦也没想过会在自己屋内出现的东西——-那是一具铁棺!

一具黑得发亮的铁棺!

铁棺就放置于屋子中央,登时把整间不过两丈见方大小的小屋弄得如同一个灵堂,眼前情景诡异已极,孔慈毕竟是一个十九岁的女孩而已,顿时给吓得不懂呼叫,理乐懂掉头逃跑,只是站立原地。

惟在她怔忡之间,一件更令她以为自己疯了的事情随即发生,但听那具铁棺之内,赫然传出一个森寒的声音,若断着续的在呼唤:

“孔,……慈……”

声音虽然低沉森寒,却是一个女子的语声,但在此漆黑的夜里,听来更如同一头含冤待诉的厉鬼。

孔慈乍听之下,更觉毛骨悚然,隔了良久,她方才勉强惊魂莆定,战战兢兢的问:

“谁?到底……是谁……在……棺内……说话?你……为何……要睡在铁棺……内?”

黑色的铁棺内,又传出那女子的嗓音:

“孔慈,我是一具世人永远也无法看透的物体……”

“我睡在铁棺之内,只因为——”

“我已经是一个死了五十多年的人!”

“我唤作——”“黑!瞳!”

黑瞳?

“死了五十多年?孔慈闻言,心头更是发毛:

“你……已死了五十多年?那……岂不是一个……”

她本想问,那岂不是一个死人;谁知黑瞳似已明白孔慈的意思,她道:

“你猜错了!孔慈,我并不如你所想般简单;生和死,对我来说,已经失去了应有的意义,我虽然在五十多年前死了、但因我把灵魂献给恶魔,我反而成为一具永恒的人形化身,死神的化身!”

孔慈根本不明白她在说些什么,也不想知道,她此刻最想知道的事,是……

“……纵使……你是什么人形化身,但我与你……紊不相识,你……为何会知道我叫……”

“孔慈?”

对了!她最大惑不解的,还是这个黑瞳为何会认识她。

铁棺之内的黑瞳,复又绽放一连串诡橘的笑声,答:

“这个你管不着!你只需明白,我对你,与及天下会内不少人的底细无所不知,我甚至知道,你心中时常在想谁!”

“你是不是时常在想一一”“聂风?”

此言一出,孔慈立对面色大变。

她色变,一来是因眼前的这个黑瞳,说自己对天下会中人无所不知,二来是因她喜欢聂风的事,一直也仅是藏在她自己的芳心之内;她自知地位低微,配不起聂风,故从不敢向任何人提及片言只语,不敢泄露半点心声……

眼前这个铁棺之内的神秘女郎,却为何会对她的心了如指掌?

难道……她真的是——

死神的化身?

黑瞳见孔慈茫然不懂回答,更是自呜得意的继续说下去:

“怎么样?给我说中了吧?我还知道你除了对聂风有意之外,对那个他妈的目空一切的步惊云,亦有感激之心;是他一手从侍婢主管手中把你救出来的,是不是?”

孔慈愈听,脸色愈是苍白,这个黑瞳,居然如同活在她的心中,甚至比她更清楚她自己,她,究竟是何方神圣?

“孔慈,虽然我黑瞳十分同情你被逼在天下会为婢为奴的飘零身世,但你也太他妈的懦弱了,你完全适合当一个红颜,因为你肯定薄命!这是什么年代了?你居然可以为了对聂风及步惊云的情愫,而终日难安!这个世上正因为有你这种脆弱的女人,才会纵容男人们千百年来欺压女人;不过,你以后也不用再为风云二人而思虑了……”

“我会亲手把他们这两个男人中的男人,撤底收伏!”

铁棺内的黑瞳愈说愈起劝,孔慈终于忍不住道:

“你到底……在说些什么?我根本……不明白你的意思?”

“你毋需明白!”黑瞳爽快的答:

“今次我向你现身,只是要藉你的口,预先告诉风云那两个家伙,我黑瞳会以一个他们意料不到、却又会惊喜至死的身份,来取回我主人的秘密‘达摩之心’,再者、我亦会顺道叫他们二人尝尝我的利害!”

意料不到、却又会令人惊喜至死的身份?她到底会扮作什么身份,来取回达摩之心,与及对付风云?

孔慈不解地问:

“你……为何要借我的口……告诉风少爷与云少爷?为何你不直接……去找他们?”

你暂时不会明白。”

黑瞳神秘兮兮的道:

“我也不会告诉你。”

孔慈知道再问下去了也不会有什么结果,转而问道:

“你说……那个什么‘达摩之心’的秘密,着真的属于你主人的话,你前来取回它……也十分应该,但,你为何定要……对付风少爷及云少爷不可?”

黑瞳肆无忌惮的答:

“因为我喜欢!”

“自从我成为人形化身之后,这个人间,已经甚少有任何人或物,能够提起我的兴趣!尝尽五十年的孤独,我根本已不知道自己需要找寻什么,惟有找寻——”

“敌人!”

“就像风云那样吸引我跃跃欲试的敌人!”

说到这里,黑瞳向来充满自信的口吻,亦隐隐流露一丝空虚,一丝怅们。

“你……不会成功的!风少爷与云少爷身经百战、仍能……活到如今,他们……不会怕你……”

“那你就走着瞧吧!我黑瞳一定会找他们,夺回达摩之心会与他俩——”

“玩个他妈的痛快的!哈哈……”

铁棺之内的黑瞳说罢狂笑起来,孔慈却不知何来勇气:也许是为了她太关心聂风与步惊云,她霍地走上前,奋力追打欠棺盖,一面呼叫着:

“不!你绝对无法伤害风少爷与云少爷!”

“你绝对无法伤害风少爷与云少爷!”

但听棺内的黑瞳嗓门更沉,冷冷道:

“孔慈!为了两个心中没有你的男人,你居然胆敢触怒我?

可知道,只要我轻动一根指头,甚至乎脑海内的念头一转,便已可把你化为一滩血酱,你不要命了?”

孔慈素来荏弱,惟为了聂风与步惊云,意外地,竟毫无半分惧色,她有生以来第一次如此勇敢,她高声答:

“不!他们两个都待我很好,无论如何,我早已把他们视作亲人,我孔慈的命虽贱,但却使……豁尽我这条贱命,也不会让你得逞。

“我如今便要看看,你这个躺在棺材内的所谓人形化身——”

“究竟是怎生模样?”

孔慈从没尝过如此勇敢,话未说完,已经双手一抬,“彭”的一声,猛的把黑棺的棺盖一翻,她誓要看看这个声言要对付聂风与步惊云的女人是谁!发誓要看清楚她的庐山真面!

然而她确实大天真了!黑瞳既然是死神的化身,又那会如此轻易被人瞧见她的真面目?

尤其是像孔慈这种仅从聂风身上学憧些微武功的女孩子,更不能!

就在孔慈揭棺同时,棺内翟地又传出黑瞳的一声汕笑:

“不自量力!孔慈,你要为触怒我而付出代价!”

接着,孔慈还没瞧见棺内有任何人形物体,铁铸的棺内忽地暴绽出一道夺目豪光,孔慈双目避无可避,与豪光迎个正着,登时双眸一痛,眼前一黑……

便“啊”的一声痛极高呼!

“啊……”

孔慈遂地在床上一坐而起,浑身大汗淋漓,方始惊觉,原来适才的仅是一场梦梦!

但这场梦魔,异常真实,如似真,令她犹有余悸……

“孔慈,你造了恶梦?”

一个温暖的声音在孔慈耳衅悠悠响起,孔慈斜斜一瞄,说话的个正是她魂牵梦紧的——聂风。

还有站于聂风身畔,正以好奇目光看着她的断浪。

孔慈还发觉,此际已是大白天,而她如今所睡的床,是聂风所居的“风阁”内的床,她不由大吃一惊,慌忙跳下床,低首躬身,异常自卑的道:

“风少爷,对不起,帮主绝不许侍婢在主子寝居……度宿,孔慈却……不知何故……会睡在你的床上,真是……对不起……”

聂风给她的过分的自卑而弄得啼笑皆非,一旁的断浪更为失笑道:

“孔慈,你怕啥?是风他自已把你抬上床的,你知道吗?昨夜你不知于何时昏倒在风云阁的庭园内,风不但把你抱回来,更撤夜照顾你,雄霸那老家伙若要怪,便怪风好了!”

聂风也道:

“不错。昨夜我返回天下之后,一直不见你回来风阁,心想那个侍婢主管虽说有事与你磋商,也决不会谈至那样夜,于是便出外找你,谁知却在风云阁的庭园内,发现你昏倒在地上,所以才会把你带回来风阁暂宿一宵……“聂风说到这里,不期然以掌轻轻探了探孔慈的前额,温然说道:

“是了,孔慈,你为何会在园内昏倒?你没有什么不适吧?”

对于聂风温柔的以掌心替她探额,孔慈不禁涨红了脸,想到聂风昨夜一定是为了照顾自己而撤夜未眠,一时更感激得说不出半句话来,断浪却把一切看在眼里,心中窃笑,故意调侃她道:

“风,这还用问?你瞧!孔慈的脸多红,而且更汗流浃背,她定热昏了脑,才会在国内晕倒的。”

孔慈急道:

“不是的。风少爷,孔慈并没……什么不适;只是……我也不知道……自己……为何会在园内昏倒,可能是……与待婢主管见面后,感到有些倦才会如此……”

聂风微微一笑,他的笑如骤雨后的阳光,他道:

“嗯,我看也是如此。孔慈,你可知道自己适才一面睡,一面在嚷着你绝对无法伤害风少爷与云少爷的话,你似乎造了一个很可怕的梦……”

孔慈不虞自己竟会在梦里说话,一张早已通红的粉靥更是通红上想到适才那个桅异迷离的梦;她更不禁打了一个寒噤,支吾的道:

“是……的。我确是了一个很可怕的恶梦,我梦见……一具十分漆黑的……铁棺,铁棺内有一个……女子,她对我说,将会前来……对付……

风少爷……与云少……爷……”

孔慈说来似犹有余悸,聂风倒是不以为意,一面笑着,一面好言安慰:

“这只是一个梦而已。孔慈,别太认真。”

在孔慈及断浪面前,聂风依然不时挂着笑容,惟其实他在无双城内所曾遭经历,所曾遇上的那个红颜,已足让他绝望一辈子,已足教他终生遗憾……

他仍在笑,也许只是不想孔慈及断浪为他而担心,他担心他们会担心!

人,便是如此,许多时候,人们都只是看见别人在“笑”……

却看不见他“快乐”。

笑,并不一定代表快乐。

孔慈道:

“但,风少,那个梦……真的非常真实,我还记得,那个躺在棺内的女子说,她不单要来对付你和云少爷,更要夺回一件东西——-”“达摩之心!”

达摩之心?孔慈这四个字莆出,登时如同四声雷鸣,“隆隆隆”的轰进聂风的耳朵内,他温暖的笑容随即僵硬了,向来处变不惊的他也陡地颤了一颤。

他没想到,他黑未有向孔慈提及检获达摩之心的事,达摩之心这四个字,却居然从她的口内先说出了,这到底是什么一回事?聂风连忙追问:

“达摩之心?孔慈,你是说,在梦里有一个女的对你说,她要前来取回……达摩之心?那,她是谁?”

孔慈不虞自己的梦会令聂风如斯紧张,她于是更紧张了,若断若续的答:

“好像……唤作……什么……黑瞳,她还叮嘱我,一定要把……她将会对付……你及云少爷的事,告诉……你们……”

“黑瞳?真的是……她?”骤闻黑瞳这两个字,聂风不禁倒抽一口凉气,一旁的断浪亦感不妥,他看了聂风一眼,皱眉:

“风,昨夜我与你一起照顾孔慈时,你不是曾对我提及,你在天邻小村时,曾差点与一个唤作黑瞳的女死神遇上?孔慈……怎会也梦见她?”

原来,断浪昨夜也和聂风一起照顾孔慈,聂风更把他在天邻小村所见的事,悉数告诉断浪。

孔慈乍听断浪的说话,为之愕然间:

“什……么?风少……爷,你差点在……天邻小村遇上……黑瞳?那……

岂非说,我梦里所见的……黑瞳,真有其人?”

聂风亦是一片疑惑,点头道:

嗯!而且据说她还是一个本应死了五十多年的人!孔慈,在这个梦之前,你可曾到过天邻小村?可知道天邻小村的村民,大都爱拱奉一个唤作‘黑瞳’的女神像?”

孔慈摇首:

“没……有,风少爷,说来……惭愧,自我小加人天下以来,我所到的地方,最远的……也只是……山下的天荫城……”

真可怜!孔慈不单为奴为婢,所到的地方,也只限于天下会与天荫城而已,可想而知,她的自由是多么少……

断浪道:

“怎么可能?风,所谓‘日有所思,夜有所梦’,孔慈既然从没去过天邻小村,当然也不应会梦见黑瞳,黑瞳还说会前来取回达摩之心,这……绝不可能是巧合吧?”

聂风凝重的点头:

“我也是这样想。但究竟该如何解释,黑瞳可以在孔慈梦里出现的?这听来令人无法置信……”

断浪忽发奇想,大胆假设:

“古老相传,一个死了的亡灵,可以在活人的梦里出现,风,依你看,会不会是……黑瞳向孔慈报梦?”

聂风答:

“不!我不信,一个死了的人仍可复活,更不认为,亡灵可以向活人报梦之说,这听来有点迷信。依我推测,我在无邻小村差点遇上黑瞳,极有可能,只是其传人或后人假扮而已……”

话虽如此,但从没听过、见过黑瞳像的孔慈,何解会梦见黑瞳?

他始终无法解释。

想不到孔慈的一个梦,居然会带来这样的疑问和震撼,霎时之间,三人顿时沉默起来。

房内更象是开始弥漫着一股邪异无比的气氛,仿佛正有一个强大得超乎他们想象,甚至可以进入别人梦镜的超级高手,正在监视着他们的一言一行,预备向他们作出最致命的一击……

黑瞳在孔慈的梦里,不是曾扬言会前来取回“达摩之心”,顺道对付风云吗?

故先不论她以什么方法在梦里出现,她却一定会前来会一会聂风和步惊云!

房内确实是太死静了,为了打破沉默,聂风故意岔开话题道:

“孔慈,侍婢主管与你谈至那样夜,一定有很重要的事吧?”

兜兜转转,话题终又回到孔慈身上,惟孔慈骤闻此语,桃花般的粉脸上所流露的忧色,甚至比适才听见黑瞳的事更深,她茫然点头答:

“是……的,确是件很重要……的事……”

聂风甚少见孔慈如斯忧戚,也忘记了黑瞳的事,纳罕问:

“孔慈,你有心事?”

孔慈苦笑着摇了摇头:

“不,也不是……很重要的事,其实风少我……早晚也要知道的;昨夜侍婢主管找我,是磋商……关于……云少爷的问题……”

“步惊云?”一旁的断浪听见步惊云三字,亦蓦然插嘴:

“这家伙向来都像一个大有问题的人,如今他又有何问题?令侍婢主管与你谈了……那么久?”

孔慈惘然的答:

“是……这样的。当初,本来是云少爷向主管提出让我跟随他,后来云少爷失踪了五年,我遂顺理成章地在风云阁内服待风少爷,可是如今云少爷却回来了,主管便想近派另一些待婢给他,但……”

孔慈说到这里,聂风已逐渐明白她的意思;他替她说下去:

“但,云师兄的脾性,天下会内大部份人都不明白,亦有许多门下婢仆把他视为不祥的人,不想接近他,所以,没有人愿意服待云师兄?”

“孔慈膘着聂风,道:

“嗯,本来主管可以用强硬的手段,逼其中一些侍婢服恃云少爷,可是既然她们不是心甘憎愿,也未必会尽力,因此主管昨夜对我说,不若让我再次跟随云少爷,而她另派另一名侍婢给……风少爷……”

断浪道:

“这怎么行,孔慈,你跟随风已有五年,怎可又再服侍步惊云那死木头?”

聂风却斜目向断浪一瞄,示意他不再说下去,才道:

“浪,侍婢主管所提议的亦不无道理,毕竟,当初是云师兄先向主管提出要孔慈跟随他的,他如今身畔却连一个人也没有,若逼其余侍女勉为其难地服侍他,对他,亦有欠公平……”他的分析异常正确,亦异常体恤步惊云,孔慈把他这番活听在耳里,不由心想:风少爷,你的心肠确实太好了……

聂风看了看孔慈,续道:

“不过如今最大的问题,反而是看孔慈自己的意愿了;孔慈,你自己意下如何?”

孔慈低首道:

“云少爷当年主动向侍婢主管提出,要我当他的侍婢,免致我再受主管刻簿,于我……有恩,孔慈决不能让他……一个人独在云阁,没人照顾,所以,昨夜主管问我意见时,我……我已……”

“一口答应了她!”

好一个孔慈!本已追随一个男人五年,对这个被追随的男人也有了五年的感情,霎时间却又要追随另一个男人,并不是一般女孩所能接受的事,孔慈却毫不考虑地便答应了侍婢主管,显见她也是一个有心人,对步惊云仍有心。

“答的好!”聂风轻轻拍了拍孔慈的肩膀:

“孔慈,你能毫不考虑便答应,也不枉当年云师兄对你的一番恩情了,而且……”

他说着定定的瞥着孔慈,称许:

“你也没有令我失望。”

孔慈也定定的瞧着聂风温柔的脸,她十分明白聂风话里,为步惊云感到庆幸的意思,然而许多时候,她只是稍嫌聂风过于为别人设想了,他似乎甚少为自身设想……

步惊云对她的恩,她一定会以身为婢相报,坦白说,她也不忍心让步惊云独自在云阁内自生自灭;可是,纵然她已决定了此后会再次追随步惊云,也相信自己不会轻易改变主意,她却多么渴望,无论是为了她,抑是为了聂风与她这五年的主婢之情……

聂风能够出言挽留她!

她只是渴望听见他说出一句简单的挽留的话,便已心满意足,只是一句不舍她离开的话……

然而,孔慈也明白,这是不大可能发生的事,聂风就是聂风,依其性格,他只会为步惊云有人照顾而高兴,而不会想到他自己此后的身畔,会少了一个甘愿一生一世默默守在他身边、爱他想他念他、却又不敢告诉他的孔慈……

更何况,孔慈亦相当自量……

她是婢!她是婢!她微不足道!她——-不配!

“好了!”断浪一直冷眼旁观,忽尔忍不住道:

“孔慈,如今又不是生离死别,你只是要到云阁而已;云阁与风阁中间隔着的庭园虽大,也不是十万八千里那么远,你也不用如此惆怅吧?”

一言惊醒,孔慈方醒觉自己正满脸惆怅之色,一张脸亦烧得通红,再次低下头,不敢正视聂风。

断浪又道:

“反而你真正要为风担心的,倒是那个侍婢主管,会派一个怎样的丫头给他,如今的女孩子,大部爱说人是非蜚短,若给风遇上一个喜爱饶舌的女孩子,那时真是麻烦透顶,倒足八辈子的霉了!”

孔慈道:

“不会的!待婢主管曾向我再三保证,她会遣派一个全天下会最好的侍婢给风少爷!”

“全天下会最好?”断浪有点不忿的道:

“嗯!那个侍婢主管真是信口开河!谁又敢保证一个人是最好的?难道那个待婢会比孔慈你更好?主管既这样说,我到真想看看这个所谓全天下最好的侍婢,会是什么模样?”

不错!到底侍婢主管口里最好的侍婢,会是什么人?又会是件么样子?

话犹未完,摹听风阁门外传未一个异常动听的女子声音,冷笑:

“想不到会有人那么想看看我是什么模样……”

“很好!我便让你看看,我就是──”“这个模样!”

语声方罢,风阁的门猛地给人推开,一道耀目剑光,已势如破竹地穿门而进,直向房内的聂风刺去!

来势奇急,断浪与孔慈不禁“啊”的低呼一声,再者二人同时发觉,刺进来的不仅是那道誉目剑光,还有手持着剑光的一条黑色身影!

一条黑如威魁胆遂的身影!

“风!小心!”

变生时腑,断浪与孔慈齐声惊呼,可是聂风依旧气定神闲;这道剑光,这条人影,分明冲着他而来,他却一直未有躲避的意思。

就在剑光已刺至聂风眼前飓尺刹那,千钧一发间,斗地剑锋一转,“锃”的一声,锋利无比的剑尖已戳进地面三寸,剑势突然而止!

那个黑衣身影这才站定,惟却背着聂风三人,所以只知她依稀是个女的,但听她以冷静的口吻赞道:

“好!泰山崩于前而不动色,不愧是名噪一时的风神腿,但我此剑之强之急,足可取你性命,难道你真的不怕死?”

聂风若无其事的淡笑着答:

“若你这一剑真的要取我性命,剑尖应觑准我咽喉而刺,但为何你身在一丈之外时,却给我瞥见你的剑尖,已蕴含一股回剑收式之势““既早已预备在危急时回剑收式,这样看来,你也不是真的要杀我吧?极其量,你也只是要试试我的定力而已;我又何须再浪费气力闪避”那背着他们的黑衣女郎道:

“好一个聂风!身在丈外,居然已能觑清我剑式的去势;惟有你方才配当我的主子……”

“小婢剑舞,拜见主子!”

主子?

小婢?

剑舞?

多古怪的名字!她说时这地回过头来,拱手向聂风一辑,孔慈、断浪、聂风,终于看清楚她的脸!

还有她那双寂寞如无边夜幕的——黑瞳!

她有一双异常美丽、却又蕴含魅惑与神秘的眼睛!

孔慈的“劲敌”,终于出现了!

或许,她亦是所有人的一一一劲敌!

文学殿堂 赤雷扫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