冰川天女见唐努珠穆陷入重围,意欲助他一臂之力,一扬手便发出四颗冰魄神弹,向文廷壁那班人打去。文廷壁的内功早已到了“三象归元”境界,被冰弹打中,若无其事。那三个护法弟子,却禁不住机伶怜地打了一个冷战。
冰川天女心道:“我且先把他的羽翼剪除,只剩下文廷壁这厮,唐努珠穆便不难对付他了。”再次扬手,发出九颗冰魄神弹,却撇开了文廷壁,专打那三个护法弟子,九颗冰弹,分成三组。而每组那三颗冰弹,又分打对方上中下三处不同的部位。
忽有三个高鼻深目的和尚突然杀出,高高举起三个金盂钵,只一罩,那九颗冰魄神弹便都落入他们的金钵之中,冰弹瞬即化水,那三个和尚动作如一,同声说道:“多谢女施主赐予甘泉解渴。”竟然各自把金钵中的冰水一口喝光。
唐经天吃了一惊,赶忙射出三支天山神芒,唐经天的功力何等深厚,但见三道乌金光华,破空飞出,隐隐带着风雷之声。
那三个和尚又同声说道:“多谢施主厚赐。”金盂钵一举,只见火花飞溅,那三支天山神芒也都落在钵中。
唐经天大怒,游龙剑扬空一闪,一招“玄乌划沙”,横削过去,剑柄一抖,虽然只是一招,但削到之时,却分成三个剑点,由于他手法迅疾无伦,几乎可说是在一时间连袭三个强敌。
那三个和尚各自举起了右手的青竹杖,动作整齐,同时递出,不差毫厘,游龙剑有断金截铁之能,但却削不断他们的青竹杖,只听得“叮叮叮”三声轻微的声响,唐经天的游龙剑反而给他们的青竹杖荡开了。
原来这三个和尚乃是天竺婆罗门教的三大高手,若论本身功力,他们未必比得上唐经天,但他们却练成了一套古怪的功夫,三人如同一体,心意相通,动作如一:别的人联手对敌,功力还是备有各的,强弱不同,他们三人每出一招功力却似凝成一体,妙到毫巅,要想各个击破,绝不可能;除非是将他们一齐打败。
唐经天功为虽高,但他们三人的功力汇合起来,却要胜过唐经天少许。唐经天的剑招被他们合力化解,剑锋虽利,劲道已被卸开,宝剑的威力当然也就不能发挥了。
冰川天女挥剑相助,她的冰魄寒光剑另有奇功,不但剑招补妙,剑上发出的寒气也足以伤人,时间一久,比冰魄神弹的只是猝然一击,更为厉害。这三个婆罗门高手不怕寒气侵扰,但却也不能不运功抵御,这么一来,双方才恰恰打成平手。
景月上人与那帮尼泊尔武士看出有机可乘,又蠢蠢欲动,意欲围攻冰川天女。幽萍道:“好,我奉了公主之命,正要将你们拿下。”景月上人大怒道:“你不位是个宫娥,竟敢对我无礼,看掌!”
幽萍也能使用冰魄神弹,但功力手法都远远不及冰川天女,她只能用冰弹打穴,但若要打入对方七窍之中,那就不怎么准了。景月上人练有“火龙功”,幽萍一把冰弹打去,倒给他接去了一半,其他的武士着了冰弹,虽然也在打颤,却还禁受得起。
景月上人掌挟劲风,向幽萍猛攻。忽听得唰唰两声:一柄长剑倏然而来,指东打西,指南打北,饶是景月上人身手那么矫捷,竟也躲避不及,着了一剑,幸而不是重伤,只是划破了少许皮肉。
原来刺伤景月上人的正是幽萍的丈夫陈天宇。陈天宇曾服冰宫异果,身轻如燕,剑法又兼数家之长,近年来功力大进,早已挤入一流高手之列。
孟哈赤杀上前来,替景月上人接过陈天宇的剑招,哈孟赤是尼泊尔的第一高手,功力不弱于景月上人,他无须分神对付幽萍,与陈天宇恶斗起来,虽然略处下风,但陈天宇在急切之间,却也难以胜他。
孟哈赤带来的一帮尼泊尔武士,除了几个早被唐经天打得重伤之外,大约还有三十来个,这班武士虽非一流高手,但布成了圆阵,同进同退,彼此呼应,却也很难对付。陈天宇这一对夫妻当然比不上唐经天那一对,被围在圆阵之中,险象环生。
江南叫道:“呸,你们就会恃多为胜,好不要脸!”他跟金世遗学过几招怪异的身法,那圆阵本来封闭得甚是严密,却不知怎的,突然被他一个筋斗。就翻进阵中。两个武士举脚踢他,江南骂道:“岂有此理。你想踢我屁股?我先打你屁股!”一个筋斗翻过去,啪啪两声。果然打了那两个武士的屁股。
江南的武功不算是第一流高手,但他的点穴却是第一流功大,在打那两个武士屁股之时,信手就点了他们的“尾闾穴”。
那两个武士登时仆倒,倒变成了同伴的绊脚石,使得这圆阵受了障碍。
景月上人大怒,将那两个武士抓了起来,但他也无法解开江南所点的穴道,只好将那两个武土抛出阵外,双掌便向江南拍到。他抓人、摔人、发掌,几个动作一气呵成,当真是快速之极!但他快江南也快,只听得江南笑道:“没打着!轮到我也打你屁股了!”脚跟一旋,转到景月上人背后,哪知景月上人浑身都是功夫,屁股一挺,江南点不准他的“尾闾穴”,却似碰了一个大皮球,竟给他弹了开去。
江南知道厉害,不敢再惹景月上人,只在武士群中,穿来插去,一有机会,就施展他的独门点穴功夫,倒也给他点倒了几个。但那圆阵越收越紧,不久便即无隙可乘,江南的真实本领究竟还嫌不足,登时险象环生。
忽见圆阵开了一个缺口,二个长须者者运剑如风,杀了进来,武士们竟是遮拦不住。这时孟哈赤正自一棒向江南打下,那老者喝声:“看剑!”本来还在数丈之外,声犹来了,倏然间已到了孟哈赤身后。
这长须老者是青城派名宿萧青峰,他是陈天宇的开蒙师父,江南小时做陈天宇的书童,也曾愉学过他的功夫。陈天宇夫妻与江南遇险,他焉能坐视?但因他是武林前辈,处处要顾着身份,他不肯在背后攻击孟哈赤,所以在发招之前,先喝一声,提醒敌人,好让对方早作准备。
孟哈赤知道萧青峰是个劲敌,顾不得伤害江南,横棒先挡剑招,萧青峰一招“顺手推舟”,长剑贴着他的铁棒削上。“顺手推舟”本来是很普通的剑招,但经萧青峰之手运用出来,却是出神入化,孟哈赤功力略逊一筹,萧青峰的长剑贴着他铁棒削来,他拨不开长剑,只好连忙撤棒,只听得“嚓”的一声,饶是他及时收招,躲闪得快,也被削去了一根指头。萧青蜂加入战团之后,陈天字夫妻这才转危为安,江南也得以施展所长了。
合他们四人之力,对抗景月上人与那一群武士,恰恰旗鼓相当。
谷、华二女力战屠龙岛主符离渐,这时亦已渐渐占了上风。
战到分际!谷中莲忽地一招“玉女投梭”,侧身进掌,冒险抢攻,符离渐看出破绽,心中大喜,暗自想道:“到底是初出道的雏儿!只顾攻人,不顾防己。”他本是已无胜望,这时看出机会,立即便下杀手,五指如钩,一抓就抓着了谷中莲的琵琶骨。
这琵琶骨乃是人身要害,琵琶骨若被捏碎,多好武功,也成残废。却不斜谷中莲穿有防身至宝的白玉甲,刀剑尚且不能刺穿,符离渐的指甲更是不能抓破。谷中莲的少阳玄功又足以防御他的玄阴掌力,符离渐抓着她的琵琶骨,毫无作用,反而减弱了自己的防御力量。
谷中莲出手如电,就在这同一时间,一掌击中了符离渐胁下的“魂门穴”。符离渐大叫一声,给震得似皮球般地抛了起来。
华云碧补上一剑,刺得他血如泉涌,狼狈而逃,报了刚才那一抓之恨。
原来谷中莲是因为看见哥哥形势不利,急着要会相助哥哥,因此故意卖个破绽,来诱符离渐上当的。
谷中莲击败了符离渐,身形疾起,一掌便向文廷壁打去,文廷壁反手一挥,两股劈空掌力碰个正着,发出了闪雷似的声响。
谷中莲功力究竟是稍逊一筹,禁不住一个踉跄,向旁边滑出几步。
金鹰宫的首座护法弟子趁着她立足未稳,挥动九环锡杖便点她膝盖的“环跳穴”,这首座护法弟子知她是前王公主的身份。
意欲将她生擒,故而将锡杖当作判官笔使,只敢使出五六分气力。
哪知谷中莲的功力虽是不及文廷壁,却胜过这护法弟子许多。中指一弹,“铮”的一声,已把九环锡杖弹开,那护法弟子虎口发麻,险些连九环锡杖也要脱手。
首座护法弟子大吃一惊,这才知道厉害,连忙用足了气力,再次发招:他的两个师弟各自举起九环锡杖,从两侧攻来,为他助阵。
那文廷壁因为分出了一掌之力去对付谷中莲,唐努珠穆的掌力立即乘虚而入。幸而文廷壁经验老到,早已有了防备,在发掌遥击谷中莲之时,也就立即使出移形换位的功夫,避开了唐努珠穆正面攻来的力量。但,虽然如此,余波所及,仍是不禁连退几步。这么一来,他与那三个护法业已隔开,分成了两堆厮杀。
唐努珠穆精神陡振,喝道:“姓文的,现在咱们可以好好较量啦!”大乘般若掌一掌接着一掌,俨如长江大河滚滚而上,登时把文廷壁打得只有招架之功。但文廷壁练成了“三象归元”的邪派绝顶神功,只守不攻,也是守得极为沉稳。唐努珠穆惊涛骇浪般的掌力!竟也不能将他摇撼。
那三个护法弟子联起手来,三支九环锡杖合成了一道环形,首尾呼应,威力着实不弱。谷中莲倒也不敢轻敌,当下拔出她从木华黎手中夺回的佩剑,展开了玄女剑法,与三支锡杖斗在一起。她这柄佩剑乃是吕四娘当年用过的那柄霜华宝剑,剑质虽然不及江海天的裁云宝剑,却也极为锋利。
玄女剑法以轻灵翔动见长,谷中莲新近又练成了天罗步法,使将出来,更如流水行云,曲尽其妙。这三个护法弟子既忌惮她的宝剑,更忌惮她那用电般的身法,当下也是只能守,不敢进攻。
这时,全场陷入混战之中,分成了五六处厮杀,每一处都是打得难解难分,一时之间,实是不易分出胜负,其中当然以江海天和宝象法师这一对又打得最为激烈,但也以江海天的处境最为不利,旁人看不出来,他自己却感觉得到已是渐处下风。
要知江海天的功力虽是极高,但却是靠药物所增长的功力,而他最初扎根基之时又走错了一步,练的是邪派内功,虽然他现在亦已到了“正邪一合”境界,但究竟与谷中莲的情形不同。
谷中莲由于一开始就得到正宗内功心法,靠药物所增长的功力很快就可以与本身原有的功力凝为一体,水乳交融,运用如意;而江海天则必假以时日,方能做到,故此,在谷中莲斗符离渐之时,是越战越强,而江海天斗宝象法师,则是多斗一刻,就多减耗一分,那也就等于越战越弱了。宝象法师的“龙象功”是佛门绝顶神功,经过了数十年寒暑之功苦练成的,迥非靠药物增长的功力可比,他的掌力一重重加上去,斗到五十招开外,江海夭便渐渐相形见继,只觉从四面八方而来的阻力,越来越大,竟似凝成了实质,令他的追风剑式,也感到施展不开。
不过宝象法师虽然占了上风,心里却也在暗暗叫苦。原来“龙象功”虽是佛门的无上神功,他却还来练到至高无上的境界,他是拼着耗损元气来施展这绝世神功的,时间一长,他也要受到大大的伤害,后果堪虞。他最初本以为“龙象功”一经使用,就可以在十招人招之内,将江海天毙于掌下。
哪知道己过了五十招,江海天虽处下风,仍是败象未显。宝象法师心里想道:“倘若再过五十招,我纵然击毙了这小子,只怕也得大病一场,减寿十年。”
全场混战之中,最高兴的刚是姬晓风。他有一个怪癖,喜欢偷别人的东西做纪念品,尤其是平日难以碰上,例如是外国人的东西。东西也不必值钱,只要能代表那人的身份,越罕见的越妙。现在在这会场之中,有印度、波斯、尼泊尔、阿刺伯与及西域各土邦的武林人物大打出手,这真是平生难遇的良机,岂能错过?
姬晓风悄悄地走到那印度神偷身旁,做一了个探囊取物的手势,轻轻说道:“你想不想学中国的妙手空空本领?跟我来,瞧我的!”那印度神偷不懂他的话也懂得他的手势,愕了一愕、叫道:“好呀,你肯收我做徒弟了?”话还未毕,姬晓风已溜入人丛之中,大展空空妙手了。
场中尽有武功比他高明得多的人,但人人在激战之中,哪还有心神提防小偷,姬晓风身手如电,东摸一把,西掏一记,当真是手到拿来,有如探囊取物。不过只有宝象法师的东西他偷不到,宝象怯师的掌力把数丈之内都封闭,他根本就踏不进那个范围。
正在姬晓风偷得高兴、宝象法师与江海天同感焦躁之时,忽听得一声长啸,远远传来!
啸声宛如禅龙夭矫,天外飞来,初起之时,还在很远,转瞬之间,就似到了身边,震得人耳鼓嗡嗡作响。宝象法师心头一凛,正自想道:“这是何人,有此功力?”只见姬晓风喜极忘形,手舞足蹈蹈,已在大声叫道:“金大侠来啦!”
众人被这啸声所慑,呆了一呆,十之八九,都是不约而同的暂时停下手来,目光注视着门口。只见两个中年汉子,轻裘缓带,衣袂飘飘,在刀光剑影之中。气度从容地走了进来。走在前面的那人,果然是金世遗。
金世遗这突然出现,宝象法师等人员被他啸声所慑,还不怎么,文廷壁与他有仇,这一惊却是非同小可,心里想道:“他的徒弟我尚旦打不赢,现在听这啸声,他的武功何止比徒弟高出十倍,真想不到仅仅是几年功夫,他的功力竟已精进如斯!今生我要想胜过他,只怕是绝然无望了。”想至此处,心念全灰,长叹一声,虚晃一掌,摆脱了唐努珠穆,从另一扇角门便逃了出去。他生怕金世遗拿他报仇,跑得飞快,连守门的武士,也给他撞翻了。
金世遗却哪有闲心去理会他,踏进场中,便即笑道:“以武会友,只宜点到即止。诸位也该歇歇啦。”
那三个婆罗门高手不识金世遗是谁,同声冷冷说道:“阁下自以为是天下第一么?凭什么我们要听你的吩咐?好,阁下既然是强要出头,我们就先向你募化,不要你的钱财,只请你施舍一点儿本领。”三人心思如一,倏然间三个金钵同时飞出。这三人的内功凝成一体,三个金钵飞出,隐隐带着风雷之声,又似在风雷中卷起一大片金霞向金世遗当头压下。
金世遗合什念了一声“阿弥陀沸”说道:“钱财、本领,我是两者皆无,只好反过来向你募化了。”待那一大片金霞飞近,这才伸手一招,说也奇怪,那一片金霞来势何等猛烈,被他这么轻轻一招,登时霞光收敛,那三只金钵本来是混成了一片金霞了的,现在也重新显现出来,金世遗再一掌拍出,说道:“这三只金钵似乎还值得几个钱,姬大哥,我没有带礼物给你,这就借花献佛,送给你吧。”
那三个婆罗门高毛所发劲道,已被金世遗这一招一拍全都化解,只见这三只主钵改了一个方向,缓缓落下,都给姬晓风接过去了。
姬晓风笑道:“金大侠,你送的礼物不合我用。我既不想做和尚,带了这三只金钵走,又嫌太过累赘,我意欲转送与人,你不反对么?”金世遗笑道:“我送给你就是你的了,如何处置,随你的便。”姬晓风将金钵叠在一起,随手就递给那个跟在他背后的印度神偷。
姬晓风笑道:“你今日尚未发市,这几斤金子,送给你使用吧。”那印度神偷如何敢要这三只金钵,赶忙去交还那三个婆罗门高手,可怜那三个高手已是吓得呆了,茫然地接过金钵,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江海天在宝象法师的掌力笼罩之下,脱身不得,宝象法师的“龙象功”正自发挥得淋漓尽致,也是欲罢不能。与金世遗同来的那人上前说道:“宝象法师,令师龙叶上人有命,命你速速回去!”这人正是曾经到过印度那烂陀寺,参见过龙叶上人的龙灵矫。
宝象法师俨若视而不见,听而不闻。原来他意欲击败了江海天,再与金世遗决战,金世遗一踏入会场,他便加紧全力施为,这时正到了最紧要的关头,丝毫也分神不得,确实是听不见龙灵矫的说话。
龙灵矫此时已踏进宝象法师掌力的范围,宝象法师目不旁视,只感觉到有人走来,看也不看,牙根一咬,“尤象功”便一发无遗,登时把龙灵矫也卷进了掌力的中心。
龙灵矫不知就里,只道宝象法师轻视于他,一怒之下,便要出手。但他的年纪虽不很老,却是与唐晓澜同一辈份的人,江海天尚未退下,他怎能自失身份,以二敌一?
龙灵矫功夫深厚,但在两大高手内力激斗的中心,虽然不致受伤,也感到呼吸困难。心头不禁一惊,想道:“宝象法师是龙叶上人的首座弟子,右此功力尚不足为奇;金世遗这个徒弟居然也有如此功力!”
这时他已渐渐看出双方欲罢不能的形象,他最初本来也动过念头,想把这两人分开的,但现在一到了这两人内力激斗的中心,这才知道宝象法师的功力固然是远胜于他,即江海天的功力,也不在他之下。他站在这中心地点,连支持都感到有点困难,更遑论要拆开这两大高手的激斗了。
金世遗微笑道:“龙先生请暂待片刻,待我和他说去。”在掌风激荡之中,衣袂飘飘,从容举步,到了宝象法师与江海天的身边,长袖一挥,便队两人之间“切”下。他这衣袖一挥,生出的一股暗力,竟似一柄无形的宝剑,登时把双方的力道当中截断。江海天见师父来到,当然立即退下,但他身上所受的力道尚未消解,仍是不由自己的在地上打了十几个圈圈。
宝象法师的“龙象功’正自一发无遗,哪能煞住,只听得“砰”的一声,碰个正着,全部的力量,登时都汀到金世遗身上。
金世遗轻轻在他庸头一拍,笑道:“宝象法师,你也该歇歇啦!”宝象法师心头大震,一片茫然。
原来宝象法师的双掌一碰着金世遗的身体,竟似胶着了似的,收不回来。“龙象功”是佛门无上神功,何等厉害?这时他又正在全力发挥,劲道之强,势如排山倒海,按说对方纵是铁涛的身子,也会在他刚猛无伦的掌力之下变作一团烂泥,可是说也奇怪,他的内力源源涌出,但却似泥牛入海,一去无踪!而且还不止此,还竟如磁石吸铁,怎也摆脱不开,他的内力多发出一分,就被对方多吸收了一分,求胜不得,欲罢不能。
原来“龙象功”虽是佛门无上神功,但宝象法师尚未练到至高无上境界,如今碰上了功力远胜于他的金世遗,当然就丝毫也损不了对方,而且还被金世遗妙运玄功,伤他的内力源源吸去。
但与此同时,宝象法师也感到一股热流,从“肩井穴”透进体内,瞬息之间,就流过了他的奇经八脉,直注丹田,在内力损失的同时,竟也感到十分舒服。
宝象法师是武学的大行家,这时也自明白了金世遗的用意。
原来金世遗是一面要毁去他的“龙象功”,另一面却又以本身真气,助他疗治内伤,并助他守护丹田,令他的元气得以凝聚不散。本来他和江海天经过了这次恶斗之后,最少也要大病一场,减寿十年,如今得金世遗及时相助,“龙象功”虽毁,这一场灾难却是可以躲过去了。
金世遗一声长笑,手掌从他肩头缓缓移开,说道:“宝象法师,咱们可以谈谈了吧?”这时宝象法师的双掌也才能够收回,他躲过一场灾难,但却毁了数十年苦练而成的“龙象功”,真不知是该感激金世遗还是要痛恨金世遗。
宝象法师哭笑不得,说道:“金世遗,我的数十年功力已被你毁于一旦,还有什么好谈?如今我是砧上之肉,只有听你宰割了。”
金世遗笑道:“法师学佛多年,尚自不能斩无明、断执著么?
我毁了你的龙象功,岂是为了凌辱你宰割你?恰恰相反,我是来助你得成正果的,你知道么?”
宝象法师不敢发怒,而且他看金世遗说话也颇诚恳,不禁问道:“请恕下愚,难明深意。尚请再指点迷津。”金世遗道:“龙先生,你说给他听。”
待龙灵矫说出了龙叶上人招他回去的法谕之后,金世遗才接下去说道:“你的龙象功若还未毁,只怕你还要贪恋马萨儿国的国师之位吧?即算在马萨儿国站不住脚,只怕你也要到别处去兴风作浪吧?于今已毁了龙象功,那就只好断了无明之念,重回师门,皈依佛法了。令师是当世第一高僧,他日你参透了上乘佛法,得成正果,这岂不比你当什么劳什子的国师要强得多?
好,祸福转移,就全在你心头一念了,你明白了么?”
宝象法师心灰意冷,事已如斯,他除了重返师门,皈依佛法之外,也实在没有第二条路可走了。当下只好说道:“多谢金大侠指点,从今之后,贫僧决不再履红尘!”
刚才在金世遗到来的时候,已有十之七八罢手不斗,至此,宝象法师亦已认输,一些零星的战斗,亦就随之停止了。宝象法师叹了口气,向他那回个护法弟子招手道:“你们也都随我回去吧。”
忽听得有人叫道:“且慢!”却原来是唐努珠穆走上前来,说道,“奸王盖温何在?你把他交出来再走!”宝象法师双手一摊,苦笑说道:“贫僧现在是自身难保,怎还能庇护盖温?他委实没有到过本寺,叫我如何交得出来?”
唐努珠穆半信半疑,说道:“此活当真?”宝象法师恼道:
“我武功虽然不济,却也还要顾住佛门弟子的身份,岂是肯打逛语的人?小王爷你若不信,那就随你处置吧。”
金世遗道:“法师说那奸王没有来过,那就一定是没有来过。
徒儿,你不可对法师无礼。”唐努珠穆听了师父的吩咐,不敢不依,只好向宝象法师赔了不是。这时他也有几分相信那奸王不在此地。心中暗暗纳罕,想道:“皇宫我都已搜查过了,他不在此地,却又躲在何处?”
谷中莲道:“或者宫中尚有什么秘密地道,咱们没有搜查到的?想此际大哥也当已回到宫中了,不如咱们趁早回去,会合了大哥,再查一查。”唐努珠穆道:“你说得是,不过这里也还有一些善后之事,需要安排一下。”当下就出云唤那个统兵官进来,叫他拨出一千名士兵,由他率领,接管金鹰官,同时又下令收缴本国僧侣的武器,先看管起来,以后再作安排。其他前来赴会诸人,则任由他们离开。
宝象法师和他的弟子一走,他所邀请来的各国高手也都垂头丧气,陆续离开。只有尼泊尔那群武士以及景月上人,再一次全部被冰川天女所擒,这是涉及尼泊尔的内乱之事,唐努珠穆自然不便多管。
冰川天女上来向金世遗笑道:“时光过得真快,咱们有十多年不见了吧?你现在还是独自一人,浪荡江湖吗?”金世遗道:
“不错,几十年来,一直都是这样。”
冰川天女道:“从前你是人人讨厌的毒手疯丐,现在则是人人敬爱、名副其实的金大侠了。一个人总兔不了有伤心之事,但也总不能伤心一辈子。时间过去了,人也改变了,那么一个人的心情也应该可以改变了吧?咱们是老朋友了,请你原谅我想到什么就说什么。”冰川天女说话之时,眼光却是向谷之华望去。
冰川天女的意思,金世遗当然明白。
金世遗和冰川天女相识最早,远在谷之华与厉胜男之前。冰川天女年龄比他略幼,但一向对他关怀,就像姐姐对待弟弟一般。所以两人虽然很少见面,但这份友谊,却是历久弥坚。
金世遗听了冰川天女这番说话,不禁喟然叹道:“当我还是被人讨厌的‘毒手疯丐’的时候,第一个将我当作朋友的就是你。嗯,这已经是二十多年之前的事情了。岁月不居,你还是像从前一样年轻,而我已是两鬓微霜了。”他并不直接回答冰川天女的说话,但言外之意,则是说他已经老了,早已没有少年人的心情了。其实金世遗只不过是四十多岁,正是一个在各方面都成熟了的中年人。
冰川天女颇想撮合他与谷之华的姻缘,但她远行在即,时间无多,而且这种男女之间的事情,说话也只能“点到为止”,总不成当众做媒。当下她听得金世遗如此回答,也只得微喟说道:“世遗,你总是喜欢自己折磨自己,但不知你懂不懂。你折磨了自己也就会折磨别人的。可惜我就要走了,还是请你仔细想想我这句说话吧,我不多说了。”
金世遗心头一颤,暗自想道:“之华姐姐是最懂得我的心事的人,她什么都会谅解我的。唉,难道我折磨了自己当真也就折磨了她吗?”金世遗本来是个容易激动的人,但如今年岁已增,心中的激动却是不容易在面上表露出来了。他定了定神,移转话题,问道:“桂姐姐,你就要走了?难得这许多老朋友在此相聚,为何可不多留两天?”
冰川天女道:“我要赶回尼泊尔去,我的国家发生了内乱,他们等着我回去呢。”江南走来说道:“金大侠,你还未知道吧?
唐大侠的儿子现在正在尼泊尔做着一番大事,和这里所发生的事情差不多相同,他们把暴虐的国王推翻了,但内乱还未平息,唐少侠是新王的兵马元帅。儿子有了困难,做父母的当然要赶去帮忙了。”金世遗豁然说道:“哦,原来如此,时间过得真快!
霎眼间你的孩子都当起元帅来了。他今年几岁啦?”冰川天女道:
“十九岁了。”江南笑道:“金大侠,你只知道说时间过得快,却不知为自己打算。时间真是不等人的,再过几年,我都要抱孙子啦!”
冰川天女笑道:“好,但愿我回来的时候,赶得上喝你儿子的喜酒。我此去早则半载,迟则一年,便会回来。世遗,你在江湖浪荡,我们找你不容易,几时你也来冰宫探望探望我们才是呀。你总不来探望我们,难道你还在生经天的气吗?”唐经天以前也曾骂过金肚遗作“毒手疯丐”,并曾和他打过一场,故此冰川天女有此一语。
金世遗笑道:“哪里的话?少年时候的胡闹,本来就是我的不对。”唐经天哈哈大笑,上来和他拉手。
金世遗笑道:“经天兄,在我认识的朋友中,真是以你的福气最好了。当年我妒忌你,现在也一样妒忌你,不过,你放心,我可不会再找你打架了。”唐经天也哈哈笑道:“现在你找我打架,我也不敢再碰你了。”冰川天女看见他们前嫌尽释,很是高兴,说道:“世遗,其实你可以过得比我们更快乐,用不了羡慕别人,好,时间不早,我们可要走啦。”
唐经天、陈天宇两对夫妇押解尼泊尔那班武士走了,江南送他们出门。金世遗留在场中,茫然自思,不知不觉走到谷之华身边,说道:“之华,我想问你一句话。你过得快活吗?”谷之华怔了一怔,随即笑道:“这问题我似乎早已答复过你了。只要你过得快活,我也就过得快活。嗯,我今天尤其快活!”金世遗道:“为什么?”
谷之华道:“你还记得我对你说过的,我的师父对你的期望吗?她是很早就看出你能成大器的,现在你的武功已经是天下第一,你说我还能不高兴吗?”
金世遗轻轻说道:“这都是由于你们的鼓励。其实我现在虽有寸进,距离‘天下第一’那还差得远呢!”谷之华道:“好,你能够不自满那就更好,世遗,现在轮到我问你了,你快活吗?”
金世遗茫然如有所思,久久未回答谷之华的话。原来在他说出“你们”这两个字的时候,不自禁的便想起了厉胜男来,他所说的“你们”,是包括了厉胜男在内的。他又一次触动了心底的伤疤,假起了厉胜男那次死亡的婚礼,在厉胜男临死之前,在那红烛高烧、但却是充满了凄凉的气氛中,厉胜男对他说出了三个愿望。其中一个与谷之华的相同,也是希望他成为一代的武学大师,好让她“不论在什么地方”,都可以引为骄傲。
金世遗眼前幻出了厉胜男的影子,但可惜厉胜男已看不到他的今天了。他想了一会,说道:“之华,我今天也是很快乐的。”谷之华凝视着他的眼睛,说道:“不,世遗,你不要骗我。”金世遗道:“我没有骗你,我今天是为了别人的快乐而快乐。你知道我在想什么吗?”
谷之华随着他的目光看去,只见江海天和谷中莲头并着头,挤在一处,似乎正在细细私语。金世遗道:“你瞧,我们的徒弟都已长大成人了。他们就似我们当年的影子,不过他们的命运一定会比我们好得多,你瞧,他们不是很快乐吗?”其实,金世遗却不知道,江海天和谷中莲的心头,现在也正是蒙了一层阴影,都没有感到快乐。
谷之华喟然说道:“他们是应该比我们快乐的。我看他们的事情,是不用我们管了。咦,世遗你定了神在看些什么?你怎么啦?”正是:
旧事尘封休再忆,眼前情景惹思量。
欲知后事如何?请听下回分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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